“……”
然而時詢眼中,夏念之卻是始終默默看著他,眼神漠然得像是看全然陌生的外人,透著滿滿的戒備與警惕,至此,時詢心尖驟緊,忙將視線偏移向急救醫藥箱,自顧自道︰“接下來直至新肉完全長好,傷口不要踫水,也不要太用力,免得感染,也是避免傷口再次裂開。”
話落,夏念之仍舊神色淡漠,只是視線始終落在時詢身上,倒是直教時詢這原本早已習慣站在舞台中央,接受萬人目光膜拜的頂級偶像,心底莫名有些忐忑緊張。
“這棉紗沒了,我等會兒買些新的回來,你午飯想吃點什麼?喝魚湯好不好?”
正自言自語的時詢本專注于整理醫藥箱,但手滑不小心將棉紗筒掉落地板,彎腰去撿時,這才注意到,棉紗筒的尾端寫著一行小字——盛大哥專屬,閑人勿動。
幾乎是呼吸瞬間,時詢捏緊了棉紗筒。
他後知後覺,想起夏念之與盛痕,便如同夏念之與盛璨,兩人年紀雖相差得多,但總歸也是鄰居隔壁家,從小相識,遠比他與她初遇時,來得……早得多……
時詢不禁勾起唇角,自我嘲諷得心涼,專屬麼?所以,她的人生,從來與他無關?
時詢默默收拾了醫藥箱,再不看夏念之一眼,徑直抽了西裝外套後便往外走,但臨到門口,卻還是無法安心,不由得沉聲囑咐︰“……我下樓買午飯回來,魚湯對你的傷口愈合有好處,就定魚片粥,我也會囑咐剔除魚骨……你先好好休息,那間臥室不準再進。”
雙眸無神的夏念之緩緩隨著時詢的腳步聲,怔怔地看向門口,直至被光影掩埋的時詢硬挺背影消失在拐角處,夏念之眨眨眼楮,艱難的呼吸間,熱淚滾燙,奪眶而出。
……
時詢前腳剛走,布萊便緊隨而至,一進門,視線先是仔仔細細地將夏念之全身上下打量了遍,最後目光定在夏念之包裹成豬蹄的右手上,心痛驚呼道︰“他敢跟你動手?老胖和老高呢?死人嗎?連你都保護不了?!!我就說讓你不要隨便跟那個殺人犯見面!”
夏念之抬手,晃了晃,抿唇笑著安撫道︰“我自己傷的,沒事,布萊,我拿到證據了。”
話音未落,布萊擔憂的臉色驟變,環顧屋內周遭後,疾步奔至夏念之面前,急切確認著某些事實︰“張光明承認了?終于承認當年的車禍並非酒醉意外,而是他故意撞上夏老的車,這才導致夏老撞上山道圍欄翻車,最後導致車輛燃油泄露而發生爆炸的?”
“不,他給了我更重要的東西。”
夏念之看著因真相即將揭開而顯得有些振奮的布萊,默默捏緊了掌心的手機——張光明陳述真相的那段視頻,是當下及以後,面對盛氏襲擊時,她最鋒利尖銳的武器,亦是最擲地有聲的籌碼。
“什麼?你這話的意思是?”
本就不明白的布萊愈加疑惑,夏念之卻拍拍她的手,安慰道︰“沒事,一切都會好的。”
……
布萊最終還是不清楚夏念之到底從張光明手中得到了些什麼,但她懂得,夏念之不願與她明說,終究還是因夏氏官網的那封戀情宣告聲明,而生出了些許的嫌隙芥蒂,甚至于隔閡。
夏念之沒能等到時詢的魚片粥,匆忙離開威海小區後,便直接趕往半山別墅區。
打鐵趁熱,她有許多話,想對盛老說。
……
平城,站在金字塔頂端的權貴們聚集的所在地,半山別墅區——掌握滔天權勢,潑天財富的世家名流諸多,其中又以盛家老宅為其中姣姣者,凡人自然是,極難見上一面。
哪怕是夏念之,從小出入盛家老宅如入自家後花園般隨意,甚至個把月前才受邀參加過盛氏家族年夜飯,差點被盛夫人收為干女兒的夏念之,亦是不能得到特殊豁免。
“真是萬分抱歉,老爺子眼下正忙碌著,夏小姐,您還是另找時間再來拜訪吧。”
說話的是盛家老宅的老管家,也算是從小看著她長大的長輩之一。
小時候她調皮搗蛋,玩鬧得過分,被爺爺罰在莊園門口立正時,通常便是這位蓄著小八字胡的小爺爺,受盛璨所托,為她送傘,夏日阻風遮陽,寒冬礙雨擋雪。
夏念之遙遙遠望,層巒疊嶂,參天巨木郁郁蔥蘢間,山霧朦朧如煙,掩映著青灰磚瓦,屋檐鳳舞龍躍,猶如美人琵琶半遮面,她將車窗徹底搖下,神色漠然間,視線從不遠處的夏氏莊園收回,落到眼前的盛家老宅朱紅銅門前,宛若游鴻的盛宅兩字,歷經百年光陰仍舊屹立不倒,在平城權富商,迎風破浪,映著灰蒙雨幕,洗刷得十分干淨,金光閃閃,耀眼奪目。
“告訴盛老,若他老人家不想盛氏百年清譽,顏面掃地,我倒是也無所謂。”
“夏小姐?”
老管家頗為難,盛老的意思已然明確——絕不會見夏念之,然而眼下夏小姐這般堅持,或許真有隱情?只是現在大少剛離世,家里又正籌備著二少與沈小姐的十二號婚禮,再如何掂量,此時此刻,都是不適宜讓夏小姐踏入盛家大門的時候。
思及此,盛老猶豫著,試探著勸告道︰“夏小姐,您這又是何苦,這幢百年老宅子里,沒有任何人歡迎夏小姐您的到來,就連夫人,也身不由己,您這般不是自己作踐自己嗎?”
話落,老管家卻是陡然瑟縮了下,眼前的女人有雙自小便極清亮澄澈的眸子,然而此刻眸底恍若寒冬臘月冰封萬里,他被她含笑著掃了一眼,如刮骨刀,疼意徹骨,遍體生寒。
“你只管通報,對了,將這支錄音筆帶給盛老,請他品鑒下里頭悅耳美妙的音樂。”
夏念之將錄音筆遞到老管家手中,隨即搖下車窗,閉幕養神。
司機老王偷摸摸地透過後視鏡瞧夏念之,很是忐忑不安,特別是在盛家老宅門前,有種不言而喻的恐懼感,他躊躇半晌,還是拿手機編輯了一日三餐按時定量的匯報短信,點擊發送後,司機老王暗自感嘆——其他兄弟還分外羨慕他能夠接近這位傳說中,能令先生在黑鏡會議上拋下所有大佬,匆忙趕往醫院,只因她感冒發燒,半夜掛急診的夏念之,夏小姐。
如此一來,倒是可顯得他受先生器重,但實際上,只有他自己知道,這份差事實在是有苦難言——夏念之極聰明不說,稍微不慎便有露出馬腳的風險,而且夏念之身邊實在是危機重重,生死猶如揣在褲腰帶上,呼吸瞬間,若不小心,便是性命堪輿,九死一生。
“小姐,咱們接下來該如何?”
“……等著……”
雨勢漸大, 里啪啦砸在車頂,夏念之靠著背墊,半闔眼簾,不由自主地想了許多。
有小時候,仗著爺爺寵溺,無法無天上房揭瓦的小混蛋事跡;也有領著盛璨在半山別墅區橫行霸道,欺男霸女的小流氓行徑;甚至是偷偷摸摸地追在盛痕身後,揚言非他不嫁的雄心壯志;分分寸寸,樁樁件件,皆如舊時的老電影膠片,幀幀劃過,帶著歷史昏黃年代感,海嘯般洶涌而來。
盛老見了錄音筆後,必然會見她,只是稍等會兒對峙時,她能贏得過那位叱 商界半個世紀風雲的盛老爺子嗎?夏念之心中無底,默默地攥緊了拳頭,傷口重新裂開,極疼,她卻是恍若未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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