縱然掩藏得深,甚至不斷否認,但夏念之心底清楚得很,關于布萊對她的指責——那些她總是放縱時詢脾氣的任性,從未說錯。至于原因,究其始終源頭,大抵是……
因她與時詢最初相遇時,便萌生出,如何盤算利用時詢與路璨對抗的念頭,所以她對時詢,于潛意識里總是抱著些許的愧疚,這才有了布萊眼中,她對時詢,有著諸多縱容,放任。
然而此時此刻,邪肆瘋狂的時詢,令夏念之覺得很是陌生。
男女力量的懸殊,掙脫不開的手臂枷鎖。
覺得被羞辱的夏念之狠狠咬破了唇,剎那間,血腥味在口腔內暈開,豆大的眼淚包裹著無窮盡的難過,倏地滾落,自尊被撕扯得粉碎,啪嗒一聲,砸在時詢捧著她臉頰的手背上。
如被烈火猛然灼燒,時詢倏忽間,松開了禁錮,卻是冷笑著自嘲︰“…我瘋了…”
話音未落,茫然的夏念之看著時詢重重抹掉嘴角黏膩的血跡,嘲諷的笑聲愈加癲狂︰“…夏念之,你贏了…我不得不承認…由始至終,你根本不在乎,我是不是會擔心,會掛念…”
時詢默默攥緊了拳頭,怒意洶涌,卻硬生生忍下——這個女人根本不知道,他送上早餐,結果卻發現人去床空的瞬間,害怕她被那人帶走,擔心她出意外的恐懼,幾乎將他生吞活剝!
夏念之沒能想得更多更齊全些,因為眼前的時詢愈加令她感到害怕,捉摸不透,神秘莫測。
她想要逃,可時詢堵住前路,後車門遠離她的手臂可控範圍之內。
她無路可退,只得僵在當場。
……
死一般的寂靜,曖昧的親密距離使得兩人足以听清各自胸腔內,兵荒馬亂的心跳聲。
砰…砰砰…砰砰…砰……
夏念之強裝鎮定,故意漠然地看著時詢,男人憤怒的猩紅雙眸狠狠地盯著她。
四目相對,男人眸底的凌厲卻如重錘般砸在夏念之的心尖,心髒猛地被揪緊,夏念之突然便想到了某種可能,不對,那份聲明,當真只是布萊一人的擅作主張嗎?
……
布萊做事極為小心謹慎,布萊也知道她對夏氏的責任,因而在布萊的認定里,只要是為夏氏好,便無需提前與她商量,只要官方蓋戳認證她與時詢的戀情,生米煮成熟飯後,哪怕再如何不痛快,面對既定事實,她夏念之必然做不到出爾反爾,不顧夏氏集團體面的事情來。
但官網戀情的另一位主角,時詢呢?
…在她的意願被布萊直接忽視的前提下,時詢的意思便顯得尤為重要…
思及此,夏念之本就慍怒的神色間,愈發難看起來︰“…時詢,這次的事情,我們都需要互相給對方時間緩和情緒,然後再找時間興平氣和地談,但我現在還有更重要的事情…”
話音頓了頓,夏念之抬手抹掉唇邊血珠,斂眸不再看時詢,冷聲命令道︰“…所以這份解釋,我們回家另找時間聊清楚…請你現在立刻馬上,下車…”
“念念,我只問——如果今天與你宣布戀情的人是盛痕,你會這般排斥嫌棄嗎?如果現在是盛痕在這輛車上,你會讓他下車嗎?念念,我從來不是好人…”時詢垂在身側的手默默攥緊,盯著夏念之,眸色漸冷︰“你別指望我步步忍讓,善解人意,念念,你不要逼我。”
Whatfuck?!
強撐著僅剩理智的夏念之憤憤然磨著後槽牙,拼命忍住抬手給時詢一巴掌的沖動後,硬是從齒縫間憋出一句冷笑︰“…你以為我為什麼不想見你?你認為我在生氣什麼?時詢!!你非要此刻撕破臉皮,讓大家都狼狽不堪,你才覺得暢快高興嗎?!”
“…時詢,你真不愧是作詞者…”
話音未落,夏念之朝時詢挑眉尋釁,“…夏氏的那封聲明…你倒是寫得很有水平啊?”
時詢︰“……”
夏念之一番狂轟濫炸,咬牙低聲怒斥後,視線里卻敏銳捕捉到時詢眼底一閃而過不自然,隨即毫無預兆的一陣旱天雷劃過天際,銀雷劈過蒼穹,後車座內,陡然再次陷入死寂。
……
初掌夏氏,被夏氏股東會那群老狐狸為難時,作為只懂理論不善實操的剛畢業菜鳥,盛痕曾為她講解管理學,彼時那位商界大佬便曾刻意強調,事件成功與否,人向來是最大變素。
而娛樂圈人心浮躁,受利益誘惑驅使者更甚,美色感情,俱可拿來作為籌碼利用。
無數戀愛游戲的前車之鑒,層出不窮,這種必須存在的戀情,在面對公眾宣布時,必需得確認戀情所牽扯到的兩人,都願意為了這段戀情,在粉絲公眾面前貢獻出最好的演技。
對于布萊而言,現如今的時詢背景,神秘莫測。
時詢這個男人,億元違約金對他而言,不過是輕而易舉的小事;甚至于,這個男人已然瘋到無視其錦繡前程,眾目睽睽之下,便自顧自地做出退圈這種自斷後路的舉動!
如此危險人物,沒有時詢的首肯點頭,布萊斷斷不敢冒險就此宣布戀情,否則時詢一旦在合約戀情期間,稍微有些許的不配合,夏氏集團的名譽,乃至她夏念之都將被所謂‘潛規則’的高帽壓死,他們將在時家軍的怒火炮轟下,死得比視頻門襲擊時,還要慘烈。
因而,布萊必然得到了時詢的首肯——他同意宣布兩人戀情。
…為什麼?…
…他明明知道,她不願意…
盯著時詢半晌後,夏念之反倒輕笑——她本不想撕開這層遮羞布,事已至此,只能獨自郁悶後,待那陣憋屈過去,默然接受官網聲明所宣定的戀愛內容,但時詢剛才的舉動…
…實在是過分了…
————
“…時詢…話趕話,太容易傷人,所以在我想明白前,我們不要再見了…”
言猶未盡,聰明人卻已然能夠听聲知意。
她那些剩余未說完的話,夏念之相信時詢能夠明白,她抬眸盯著時詢,默默等著他回答,然而時詢卻只是笑,極好看的弦月眉眼逆著光,里頭摻雜著些許夏念之捉摸不透的思緒。
陡然間,夏念之心底閃過一絲念頭,但欲伸手緊抓住時,卻被時詢的冷笑聲打斷。
“裝傻充愣,粉飾太平,不斷自我催眠,我們是最好的搭檔,僅此而已。”
尾音未落,愣住的夏念之便被時詢再次摟進懷里,只听得時詢低音沙啞︰“這種話,我們都默念過許多遍,但我們也都清楚,那是自欺欺人,事實是——哪怕費盡心機,手段卑劣,甚至背叛我自己的初衷,不顧旁人眼光,我都將毫不猶豫地承認,我在追求你。”
“時詢?”夏念之怔住,半晌後,驚愕質問︰“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些什麼?”
……
因身高差距,身形高大俊朗的男人抱著她,如同熊抱著個小娃娃,但此番倒是並未有絲毫用力,時詢只是輕輕地擁著她,像是怕她生氣而小心翼翼,努力地隱忍著噴薄欲出的狠戾。
“念念,整整五年,這幅好人面具我戴得足夠久,早已徹底不耐煩。”
時詢的低嗓,曾被無數人稱作天籟,極富磁性的醇厚低音炮,足以撩得人心海波瀾起伏,而此時這道低嗓,正響在她耳畔,帶著抹悲頹,低聲道︰“甚至面具底下,名為時詢的這幅軀殼也早就日益腐爛成了一副枯骨,早該入地獄的時詢還在苦苦掙扎地活著,只是因為……”
夏念之直覺時詢的話斷然不是她想要听見的,她下意識握緊了拳,心尖卻還是避無可避地,被時詢的話猛砸得呼吸難受,她听他說,“他的念念還在這里,他舍不得她。”
好多次狂風驟浪里,給予她依靠的胸膛,既溫暖又寬闊;總是不忍苛責嚴厲的磁嗓,明明是熟悉的氣息,卻屬于一個對她而言全然陌生的時詢,他的身上肯定發生了什麼。
是因為他那位不負責任的父親?還是其他?
思及此,夏念之不得不放下怒火,關切道︰“時詢,你遇到什麼事情了?”
“…我再回不去了,也不想回去…”時詢松開夏念之,改而雙手捧住了她的臉,抵著額頭,鄭重而緊張地懇求,“…念念,就算憐憫我,不要再突然消失,不要讓我找不到你…”
至此瞬間,夏念之徹底陷入了驚慌茫然,不知所措。
眼下,她無比明白她應該說點什麼,她也知道她該說的是什麼,可卻實在無法給出時詢承諾——此刻的時詢,毫無顧忌地挑明了她一直以來避之唯恐不及的話題——時詢說得沒錯,她自以為能瞞天過海,自欺欺人地賭一場時過境遷,物是人非。
她賭,時詢終究會遇上別人,攜她人之手終老。
到那時,他們便仍能以最好的搭檔,最熟悉朋友的身份,其樂融融地相處下去。
可是,結果,輸得一敗涂地。
“…對不起…”夏念之幾乎鼓足了畢生的勇氣,央求︰“…時詢…你下車吧…”
喜歡斯文不敗類請大家收藏︰(斯文不敗類熱門吧更新速度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