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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 說這話時,雖有小心謹慎,但神色間倒是並未有撒謊跡象。
然而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夏念之遭受盛痕多年的嚴苛教育後,深諳其道,不由得警惕拒絕︰“創立基金會是好事,若缺少資金,我這邊也願意幫襯著點,但以我的名義,不合適。”
話音未落,陳 極明顯地瞄了眼時詢,好似求助。
夏念之在時詢身旁看得真切,嘴角維持著禮貌的淡笑,卻是抱歉道︰“不好意思。”
“陳 ,讓我們兩人單獨待會兒。”
夏念之聞言,嘴角的笑意陡然盡數收斂,她倒是寧願,是自己心思重,想得多。
“那,我在外面守著,時詢哥你放心,別人進不來。”
陳 戀戀不舍地一步三回頭,夏念之瞧著她那滿臉寫著擔心的模樣,直至遺體告別室的厚重木門合上,沉悶的聲響穿透耳膜,隨同身旁男人低沉富有磁性的嗓音落在心上。
“念念,這件事,除了你,沒有別人能幫她。”
夏念之轉過身,凝著棺槨里安靜的白琳愣神了好一會兒,才抬眸直盯著時詢,問︰“其實我一直很好奇,白琳究竟有什麼秘密?還有她驟然的離世,為何她的父母連面都不露?”
眼前女人的探究目光灼灼,令時詢有些緊張,“因為,白富美白琳,是假的。”
只不過幾秒的怔愣,夏念之隨即恍然,在人造美女大行其道的今日,人設白富美的數量只多不少,然而卻是她想少了,原先只以為白琳的家世縱然富裕,但比不得張翰,這才屈從。
原來,是假的。
稍微聯想,夏念之的腦海中便浮現出了些許的故事,她看向時詢,徑直道︰“白琳的身與平城南區的那處著名貧民窟有關?時詢,你別告訴我,白琳的親屬還住在那里呢吧?”
“她的父母是人渣,不足惜,但她還有個正上初中的妹妹。”
教堂最前端,十字架上的天父神情肅穆,陽光毫不吝嗇傾撒而下,如同鍍了層溫柔光暈,夏念之仰頭看著神像投下陰影,恰好覆蓋了時詢的大半臉龐,逆光的男人神色逐漸沉郁。
時詢身上,有什麼地方改變了,但具體是什麼,夏念之想不出來。
她的心,隨著時詢愈加暗淡的目光,不斷沉墜,深淵好似張著血盆大口,吞噬一切。
“所以…白琳想幫助她妹妹,但又不願繼續與貧民窟牽扯關系,更加不想因此番動作而連累當年她背後當年編纂白富美身世的經紀公司?因此,成立助學基金會,是最好的選擇?”
“念念,你還是一如既往的聰明。”時詢雙手抄兜,深邃的眸沉沉盯著夏念之,補充解釋道︰“前些日子白琳意外得知因為家里缺錢,她妹妹即將輟學,所以才想了這個辦法,原本…若是被爆出此番視頻風波來,白琳打算親自找你談談,請你幫她這個忙……”
夏念之驀然想起她與白琳在高頓五樓的咖啡廳見面時,那個嬌艷如紅瑰的女人,信誓旦旦地笑著說,她們將會是最好的朋友,無話不談,分享秘密與真心。
然而,萬萬不曾料想到,倒是真的一語成讖——那份為白琳證明清白,維護聲譽的視頻;照顧白琳妹妹的南區助學基金會;白琳全部拜托給了她,倒是真看得起她的品格了…
“為什麼是我?我看陳 倒是挺合適,溫柔和善,看著做事也認真謹慎…更何況陳 還是白琳的多年好友,由陳 來掌管整個助學基金會的日常事務運營,豈不是更加方便?”
听聞解釋後,夏念之雖然已不再排斥白琳的請求,但總歸還有其他顧慮︰“時詢,現在外面無數雙的眼楮盯著我,此時這般大動作,我怕白琳的秘密藏不住,這便背離了她的初衷。”
“…因為,我跟她說,我的命是你救回來的…”
“…什麼?…”
夏念之疑惑,時詢說這話時的鄭重其事,神情嚴肅,皆令她有那麼些許的恍惚。
…她救過他,什麼時候?…
“這個救命之恩的故事,我以後會再找機會慢慢與你細說。”
…講述以往那時,隆冬寒霜里,匍匐路邊卑微乞討的一條畜生,權貴見之如見瘟疫,恨不能一腳遠遠地踢開,但有個小姑娘卻毫不在意它渾身髒污,為那條畜生撐了傘,遮風擋雨…
她與他素昧平生,男生卻看到女孩的眼里有他的樣子,與世間萬物,並無絲毫不同。
看著夏念之愕然後,滿臉的疑惑不解,活像家里那只會傻乎乎歪著頭傻乎乎的時湯圓,時詢抬手捏了捏她的臉頰,隨即擁住了她,夏念之下意識想要躲開,卻听時詢在她耳畔,沙啞著低聲呢喃︰“剛才陳 進來時,你也是立刻躲開了,為什麼?怕我?還是嫌我?”
“……”
心虛的夏念之啞然以對,那是下意識的動作,但也正因此證明潛意識里,她親手在兩人間劃出了距離與界限,夏念之垂眸盯著地板,時詢心思何等通透,自然對她的意思了如指掌。
所以,裝作若無其事不好嗎?為何要問出口,求一個傷己傷人的事實?
兩人不約而同的半晌默然,而後時詢擁著懷中女人的力道逐漸加深,恨不能嵌進胸膛里,再不放任她離開,夏念之察覺到了時詢的不對勁,呼吸艱難地試探︰“…時詢?”
“念念,這個問題的答案,就像現在這般,你永遠不要說。”
體溫有愈加飆升的趨勢,令夏念之整個人更是昏沉,或許是向來脊梁硬挺,從不低頭的時詢,竟以從未有過的放低姿態懇求,如此行徑驚住了她;亦或是自從醒來後,便強壓著的憋悶委屈在叫囂,被掩埋于靈魂最深處的禁忌,大有借著她渾渾噩噩之際,沖破禁錮的苗頭。
千鈞一發之際,深知自己無法做出承諾的夏念之,生硬地轉移了話題︰“你給出的理由我接受了,白琳的遺願我會幫忙完成,但為避免之後可能發生的糾紛,這件事布萊將會接手。”
“…我的意思是,之後布萊將親自安排其中的法律程序…”勉強撐著理智,夏念之認真道︰“南區助學基金會將與白琳再無瓜葛,如何,這個條件,時詢你肯代替白琳答應嗎?”
她不願捅破那層摧毀信任的窗戶紙,因而選擇性地忽略了陳 朝時詢投去的那一眼。
又是良久沉默,夏念之被禁錮的懷抱松開後,面前男人清峻的眸子,神色不明地盯著她。
“…好…”
最終,用一個字,簡短有力地結束了有關白琳,涉及南區助學基金會的所有談話。
……
白琳的遺願,其實操作起來極為簡單,對于夏念之而言,更是舉手之勞,輕而易舉。
那邊廂,白琳的私人葬禮邀請的只有少數好友,不過短短時間,追悼會便結束在神父的一聲嘆息里;這邊廂,電話里,夏念之將白琳與南區助學基金會的來龍去脈,大致地向布萊解釋了一番後,便得到了布萊答應幫忙,然而正當她欲掛斷通話時,卻听布萊急聲喊住了她。
“念之,等等,我,我有話跟你說,是很重要,十分重要的話…”
布萊性格本就直爽,在她面前更是向來直言不諱,因而這番支支吾吾,欲言又止,夏念之瞬間擔心起來,想來這事她必然牽扯其中,而且必是不小的意外變故,否則布萊不會這般。
思及此,為寬慰好友的擔心,夏念之只得強裝淡定,故意笑著調侃︰“布萊,你說吧,我听著呢,現在啊,只要不是夏氏倒閉,天塌下來,我都能當軟綿綿的被子,熱情擁抱它…”
“念之,我…”布萊急切︰“…我是無可奈何,但也是為了你和夏氏著想,我……”
話未說完,風帶著極熟悉的女人香飄渺而至,夏念之怔怔垂手,緩緩轉過身看向廊橋盡頭——五官精致的女人身著一襲水靛薄紗長裙,閑庭信步般朝她走來,明眸善睞,裊裊姍姍,行過處便如青雲出岫,不多時便悠然而至,勾唇淺笑著,溫柔打招呼。
“好巧,竟會在此遇見夏小姐,你也是來參加追悼會的?”
聞言,夏念之愈加惶然,白琳與宋澄水火不容,何時便成了能來參加追悼會的好姐妹了?
“怎麼,夏小姐為何這般驚愕?好似我不該來似的…”
宋澄抬手掩唇,精心打理過的眉眼間俱是溫柔,痴痴笑道︰“既然來了,夏小姐便進來坐坐吧,畢竟露水夫妻,哪怕沒有名分,道個別也是該的,何況我宋澄也不是那般小心眼不講道理的人,盛痕他既然已經走了,或許臨了時候,會想見見你最後一面…”
女聲嬌柔溫婉,是圈內公認的好嗓子,此刻落在夏念之的耳膜上,卻堪比驟雷引人驚懼。
“…你說…這葬禮…是誰?…”
…盛痕?這麼快…不是還沒有…還沒有查出幕後主使者,還沒有為盛痕報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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