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可夫大將!”羅科索夫斯基努力地控制著自己的情緒,竭力用平穩的語氣對朱可夫說道︰“我再次懇求你,允許我的部隊撤退到伊斯特拉水庫地區組織新的防御。我們如果在那里布防,通過縮小防御正面的寬度,就能騰出部分兵力用作預備隊,並布置第二道防線,最大程度地避免第一道防線被突破之後,敵人可能長驅直入的情況出現。”
但對于羅科索夫斯基的請求,朱可夫卻絲毫不理會。他用力在桌上捶了一拳,聲嘶力竭地說︰“羅科索夫斯基同志,我也再次重復一遍,你們集團軍的任務,就是想盡一切辦法守住現有的陣地,一步都不準後退。這是我的命令,明白嗎?”
羅科索夫斯基用幽怨的眼神看了朱可夫一眼,轉身快步走出了房間,並重重地摔上了房門。
等走出房間,羅科索夫斯基才想起自己此來的目的,除了讓朱可夫允許自己的部隊後撤到伊斯特拉水庫地區布防外,就是希望通過他聯系科涅夫,讓對方允許自己使用駐扎在綠城的那個坦克師。
本想回去再與朱可夫商議此事,但想到自己剛剛與他發生了爭執,沒準自己所提出的請求會被拒絕,他就停下了腳步。但就這麼回去,他心里也是不甘心,權衡再三之後,他叫住路過的一名參謀,客氣地問︰“參謀同志,不知道你們參謀長的辦公室在哪里?”
“喏,就在那里。”參謀用手指著不遠處的一個房間,態度恭謹地說道︰“方面軍參謀長索科洛夫斯基將軍的辦公室就在那兒。”
羅科索夫斯基向參謀道謝之後,快步地走向了索科洛夫斯基的辦公室。
正在向幾名參謀布置任務的索科洛夫斯基,見到羅科索夫斯基的到來,臉上露出了短暫的驚愕表情,隨即快速地向參謀們說完了事情,然後揮手讓他們離開。
等屋里只剩下他和羅科索夫斯基之後,他才開口問道︰“羅科索夫斯基將軍,您到這里來是找司令員同志的吧?”
“是的,我剛從他的辦公室里出來。”羅科索夫斯基如實地回答說。
索科洛夫斯基給他倒了一杯熱茶之後,試探地問︰“找他有什麼事情嗎?”
“根據目前的局勢,我們再堅守現有的防區,顯然已經不太現實。”羅科索夫斯基回答說︰“我今天來找朱可夫,就是想讓他同意我們的撤退計劃。”
索科洛夫斯基听完後,在對面的椅子上坐下,皺著眉頭說道︰“羅科索夫斯基將軍,請恕我直言,您的請求,大概率會被他拒絕的,我勸您還是趁早打消這個念頭吧。”
听索科洛夫斯基這麼說,羅科索夫斯基的臉上露出了苦澀的表情︰“參謀長同志,不瞞你說,我的請求已經被他拒絕了。”
“他拒絕你的請求之後,又說了什麼嗎?”
“還能說什麼。”羅科索夫斯基聳了聳肩膀,頗為無奈地說︰“命令是明確的,就是讓我們堅守現有的陣地,一步都不準後退。”
“既然司令員同志下達了這樣的命令,你們只能無條件執行了。”
“參謀長同志,我過來找你,是為了另外一件事找你。”
“有事情找我?”索科洛夫斯基望著羅科索夫斯基,一臉茫然地問︰“羅科索夫斯基將軍,您能有什麼事情找我?”
“是這樣的,我集團軍方向的東北方向,如今也隨時會遭到德軍的威脅。因此,我派出副司令員扎哈羅夫將軍前往那個方向,負責太陽山城——克林一帶的防御工作。”羅科索夫斯基連忙解釋說︰“他向我匯報,說在距離克林二十多公里的地方,駐扎有一個我軍的坦克師,是隸屬于第30集團軍的。他希望我能讓方面軍首長與科涅夫商議,將那個師劃歸我們指揮。”
听完羅科索夫斯基的這番話,索科洛夫斯基很快提出了自己的看法︰“羅科索夫斯基將軍,那個坦克師是隸屬于另外一個集團軍,而且那個集團軍還是屬于科涅夫將軍的加里寧方面軍,就算我和司令員同志出面協商,恐怕對方也不會同意將這個坦克師劃給我們。”
看到羅科索夫斯基一臉失望的表情,他趕緊又補充說︰“雖說讓他們將坦克師劃給你們,不太可能。可是要讓他們來協助作戰,我想科涅夫將軍應該會同意的。”
“參謀長同志,”羅科索夫斯基專門過來找索科洛夫斯基的目的,就是希望他出面和科涅夫協商,讓駐扎在綠城的坦克師,在即將開始的戰斗中,能協助克林守軍作戰。此刻听到索科洛夫斯基主動提出此事,他連忙向對方表示感謝︰“謝謝,真是太感謝你了!”
得到了索科洛夫斯基承諾的羅科索夫斯基,並沒有在方面軍司令部過多地停留,畢竟他還有更加重要的事情要回去處理。
羅科索夫斯基剛走進自己的集團軍司令部,馬利寧就迎上來,迫不及待地問︰“司令員同志,情況怎麼樣,朱可夫大將同意我們將部隊撤退到伊斯特拉水庫地區布置新防御的提議嗎?”
“對不起,參謀長同志,恐怕我帶來的消息要令你失望了。”羅科索夫斯基搖著頭說︰“我們的提議,被朱可夫否定了。同時,他還給我們下達了新的命令,就是不惜一切代價守住現有的陣地,一步都不準後退。”
馬利寧听後,眉頭頓時皺了起來。
沒等馬利寧說話,扎哈羅夫就著急地問︰“司令員同志,不知坦克師的事情,您是否和朱可夫大將說過?”
“沒有,副司令員同志,我沒有和朱可夫提及過坦克師的事情。”羅科索夫斯基說完這話,見到扎哈羅夫一臉沮喪的樣子,趕緊又補充道︰“雖然沒有和朱可夫提及此事,但我卻向方面軍參謀長索科洛夫斯基匯報過。對方已經答應我,會與科涅夫將軍進行聯系。雖然沒有希望讓對方將坦克師劃歸我們指揮,可是讓他們協助我們作戰,還是沒有多大問題的。”
扎哈羅夫聞言,頓時喜不自勝︰“司令員同志,這真是太好了,只要友軍的這個坦克師能協同作戰,那麼我們守住克林的希望就大大增加了。”
“司令員同志!”馬利寧這時插嘴問道︰“我們的撤退計劃取消嗎?”
“不,我們的撤退計劃不取消。”
“可是,您的請求不是被朱可夫拒絕了嗎?”
“雖然朱可夫拒絕了我們的撤退請求,但是我們卻可以向其他人提出撤退請求。”羅科索夫斯基說道︰“對方應該會答應的。”
“您準備向誰提出撤退請求呢?”馬利寧問這話時,心里還在暗自嘀咕,除了朱可夫,誰還能直接指揮第16集團軍呢?
下一刻,答案就揭曉了。
“參謀長同志,我打算直接聯系總參謀長沙波什尼科夫元帥,請求他允許我的部隊撤到伊斯特拉水庫。”
在通訊兵主任的幫助下,很快就接通了總參謀部的電話。
當沙波什尼科夫那蒼老而又略帶一絲虛弱的聲音從听筒里傳出時,羅科索夫斯基立即表明了自己的身份︰“您好,元帥同志!我是第16集團軍司令員羅科索夫斯基中將!”
“原來是羅科索夫斯基將軍啊。”沙波什尼科夫的聲音沒有任何波動地問道︰“你給我打電話,有什麼事情嗎?”
“是這樣的,元帥同志……”羅科索夫斯基听沙波什尼科夫問起,連忙把第16集團軍所面臨的處境,向對方進行了詳細的匯報,最後試探地問︰“我向朱可夫提出了撤退的請求,結果被他拒絕了。我現在想問問,您能允許我們撤退嗎?”
沙波什尼科夫看著自己面前的敵我態勢圖,同樣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不過他並沒有輕易表態,而是客氣地說︰“羅科索夫斯基將軍,此事容我考慮考慮。你先把電話放下吧,等我做出決定後,會在第一時間打電話通知你。”
沙波什尼科夫放下電話之後,覺得此事不能耽擱,立即把電話打給了史達林,向他匯報了羅科索夫斯基的事情,最後試探地問︰“史達林同志,您看此事怎麼辦,允許他們後撤到伊斯特拉水庫地區重新組織防御嗎?”
史達林听後,緩緩地點燃了自己的煙斗,開口問道︰“沙波什尼科夫元帥,你覺得羅科索夫斯基的部隊撤退到伊斯特拉水庫地區之後,真的能擋住德國人的進攻嗎?”
“史達林同志,我覺得他們在新的防御地帶,是完全有能力守住的。”
對于這種萬金油似的回答,史達林似乎並不滿意,而是反問道︰“真的能守住嗎?”
沙波什尼科夫思索片刻後,果斷地做出了決定,用肯定的語氣回答說︰“史達林同志,我相信羅科索夫斯基和他的部下,他們在新的防御地帶一定能擋住德國人前進的腳步。”
听完老元帥的話,史達林微微點了點頭,隨即吩咐對方︰“既然是這樣,你給羅科索夫斯基將軍打個電話,允許他的部隊後撤到伊斯特拉水庫地區組織新的防御。”
既然是得到了史達林的允許,沙波什尼科夫頓時有了底氣。他結束和史達林的通話之後,把電話直接打到了羅科索夫斯基的指揮部︰“羅科索夫斯基將軍,我是沙波什尼科夫!”
“您好!鮑里斯•米哈伊洛維奇!”羅科索夫斯基熟稔地叫著沙波什尼科夫的本名和父名,客氣地問︰“不知您是否同意我集團軍後撤到伊斯特拉水庫的提議?”
“我同意!”沙波什尼科夫說道︰“我經過考慮,覺得你們撤退到伊斯特拉水庫重新組織防御的提議,是完全正確的。因此,我允許你們立即按照計劃,開始有序地撤往伊斯特拉水庫地區。”
放下話筒之後,羅科索夫斯基興奮地揮舞了一下拳頭,對用期盼目光看著自己的馬利寧、扎哈羅夫和洛巴切夫說道︰“沙波什尼科夫元帥已經同意,讓我們的部隊撤往伊斯特拉水庫地區。”
當馬利寧听完,臉上卻沒有絲毫的喜色,他表情嚴肅地問︰“司令員同志,雖然沙波什尼科夫元帥同意了我們撤退的請求,但此時繞過了方面軍司令部,真的合適嗎?”
“沒有什麼不合適的。”羅科索夫斯基笑呵呵地說︰“我在戰前就認識鮑里斯•米哈伊洛維奇好多年了,非常了解他的性格,他能做出這樣的決定,肯定事先請示了最高統帥本人。也就是說,允許我們撤退到伊斯特拉水庫的命令,是史達林同志下達的,就算朱可夫知曉了此事,恐怕也只能干瞪眼了。”
羅科索夫斯基的這番話,讓馬利寧有了幾分底氣,他連忙使勁地點點頭,反問道︰“那我們的部隊什麼時候開始撤退?”
“今天晚上。”羅科索夫斯基不假思索地回答說︰“從今天晚上就開始撤退。參謀長同志,你待會兒制定了一個撤退計劃,安排集團軍下屬的部隊,有序地撤出現有的陣地,避免引起不必要的混亂。”
當馬利寧給集團軍下屬部隊的指揮員打電話時,扎哈羅夫沖著羅科索夫斯基試探地問︰“司令員同志,允許我回克林嗎?我想盡快與坦克師的師長見過面,商議接下來的協同作戰事宜。”
“當然允許。”羅科索夫斯基點頭同意了扎哈羅夫的請求,並特意叮囑他說︰“你路過太陽山城的時候,記得提醒米沙,讓他不能因為敵人暫時不進攻城市,就放松警惕,免得被敵人打一個措手不及。”
“放心吧,司令員同志。”扎哈羅夫點頭應道︰“我會把您的話轉達給他的。”
一個小時後,扎哈羅夫出現在索科夫的指揮部。
見到扎哈羅夫的出現,索科夫也很是驚奇︰“副司令員同志,您回來了?!”
“是的,該辦的事情都辦完了,我自然要返回我的崗位。”扎哈羅夫說︰“太陽山城這里的情況,沒有什麼變化吧?”
“沒有。”索科夫回答得很是干脆,“到目前為止,我們還沒有發現任何敵人的蹤跡。想必他們還沒有從上次失敗的陰影里擺脫出來,在條件成熟前,暫時不會對我們的城市發起進攻。”
“索科夫中校,我回來之前,司令員同志讓我給你帶句話。”
“什麼話?”
“不能因為敵人暫時不進攻城市,就放松了警惕,否則很有可能被敵人打一個措手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