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散開隊形的步兵向太陽山城推進的過程中,德軍中校再次舉起了蔡司望遠鏡。望遠鏡里的太陽山城靜得出奇,灰黑色的屋頂錯落有致,教堂尖頂在薄霧中若隱若現,街道上看不到任何行人,甚至連炊煙都沒有。
“看起來是座空城。”德軍中校放下望遠鏡,頗為得意地對身旁的副官說道,心里不免沾沾自喜,來這里之前,師長就曾經告訴過自己,說只要奪取了這座城市,就能直接威脅到俄國人的後勤補給線,並隨時能將其切斷。真是沒想到,這里居然是一座空城,意味著自己的部隊能在兵不血刃的情況下,輕松地佔領這座城市。
遠處排成了三列的德軍步兵,正在呈散兵線穿過無遮無攔的開闊地。
<g34機槍,腳步略顯蹣跚,跟在他身邊的副射手,則警惕地掃視著前方的城市,準備發現前方有什麼異樣時,立即協助機槍手搶佔合適的射擊位置,為其余的士兵提供必要的火力掩護。
當德軍步兵距離隱蔽的陣地僅剩 30米時,異變陡生。被偽裝網遮擋的戰壕里,忽然傳來了尖銳的哨子音。幾乎在同時,刺耳的槍聲打破了清晨的平靜,無數7.62毫米子彈呼嘯著飛出戰壕,在泥土中濺起一串串煙塵。
德軍的第一列頓時被打出了無數的缺口,中彈的士兵橫七豎八地倒在地上,鮮血瞬間染紅了身下的土地。
“敵襲!”帶隊的德軍上尉知道自己的部隊中了埋伏,便扯著嗓子喊了起來,但他的吼聲卻被密集的槍聲淹沒,除了離得近的幾名士兵外,其余的士兵根本沒有听到他們長官的喊聲。
但這些德國兵都是身經百戰的老兵,就算沒有得到長官的命令,也知道在遭到敵軍火力打擊時該做點什麼。他們慌忙四散開來,尋找合適的掩護,躲好之後開槍進行環境。
被偽裝網遮擋的戰壕里,轉盤機槍的噠噠聲此起彼伏,子彈像雨點般向德軍藏身之處潑灑過來,形成一道致命的火力網。再加上陣地上步槍和沖鋒槍的射擊,給德軍造成了不小的傷亡。
德軍中校在望遠鏡里清楚地看到,躲在戰壕里的甦軍指戰員,正在拼命地射擊著,槍口噴吐著致命的火焰,不斷給探路的步兵連造成傷亡。而帶隊的上尉,此刻已經失去了蹤跡,不知他是被子彈打死了,還是找什麼位置躲了起來。
“該死的俄國人!”德軍中校惡狠狠地罵了一句之後,吩咐旁邊的副官︰“命令坦克開炮,壓制俄國人的火力,掩護步兵撤退!”
隨著命令的下達,坦克的引擎重新咆哮起來,履帶碾過殘留著積雪的黑土地,留下了深深的轍痕。
當坦克推進到距離陣地還有四五百米的位置停下,75毫米坦克炮開始轟鳴,炮彈呼嘯著飛向甦軍的戰壕,炸開一團團煙塵。
剛開始的時候,炮彈的落點距離戰壕都有點遠,沒有給戰壕里的甦軍指戰員造成什麼損失。但隨著時間的推移,坦克炮打得越來越準,直接命中了甦軍的兩個機槍陣地,將機槍射手連同機槍都炸成了碎片。
隱藏在側翼森林的反坦克炮開炮了,第一輪射擊,就有一枚穿甲彈擊中了德軍坦克,爆炸產生的高溫射流,穿過了相對薄弱的側面裝甲,攜帶著撞擊和穿透過程中形成的碎片高速噴射入坦克內,殺死了坦克手,並引起了彈藥的殉爆。
半個小時之後,德軍的進攻被粉碎,開闊地上滿是尸體和正在燃燒的坦克。擔任進攻的德軍步兵連在付出慘重代價後,僅有二十多人狼狽地撤回出發陣地,其中包括身負重傷的上尉。
德軍中校臉上鐵青地望著戰場上冒著黑煙和烈火的坦克殘骸,心中滿是怒火。他此刻已經知道,這座看似平靜的小城,要想拿下來,恐怕沒有自己想象的那麼容易,接下來進行的將是為一場惡戰。
教堂鐘樓上的觀察所里,索科夫緊握著望遠鏡,望著德軍潰兵如同受驚的羊群般涌向森林邊緣的裝甲集群,嘴角勾起冷冽的弧度。
“旅長同志!”站在旁邊的上士興奮地說︰“真是沒想到,我們如此輕松就打退了敵人的進攻。按照他們的表現,根本不可能從我們的手里奪取城市。”
對于上士的這種說法,索科夫的心里是非常贊同的。
德軍的兵力有限,除了坦克和裝甲車外,根本沒有攜帶火炮,也沒有得到空中支援,要想從自己的手里奪取太陽山城,簡直就是一項無法完成的任務。
他再次舉起望遠鏡望向森林邊緣的德軍,試圖從中找到德軍指揮官的身影,他想對方此刻臉上的表情肯定十分精彩。
但沒等找到德軍指揮官,笑容就僵在了他的臉上。他很快地放下了望遠鏡,懊惱地抬手在自己的額頭上拍了一巴掌。
他的舉動,旁邊的上士很是納悶,明明打了勝仗,但旅長的反應卻如同打了敗仗一般。他望著索科夫小心翼翼地問︰“旅長同志,您怎麼了?”
“我犯了一個低級錯誤。”索科夫苦笑著對上士說道︰“我現在要想辦法彌補這個錯誤。”
說完,他轉身來到放電話的桌邊,直接抓起了話筒,對接電話的卡爾索科夫說︰“參謀長同志,立即給火箭炮營發信號,目標德軍裝甲縱隊集結區域,全營齊射!”
听到索科夫的這道命令,卡爾索科夫不免有些詫異,他不明白對方為什麼會突然下達這樣的命令。但出于對索科夫的尊重,他並沒有提出反對意見,而是爽快地答道︰“我立即給火箭炮營下命令,讓他們向敵人集結區域實施齊射。”
索科夫放下話筒後,對湊過來的上士說道︰“上士同志,我剛剛犯了一個低級錯誤。德軍的裝甲縱隊在森林邊緣停下時,我就應該命令火箭炮營對他們進行齊射,同時再讓炮兵營也朝著那里開炮。也許只需要短短的幾分鐘,能讓這股敵人損失慘重。如今雖然依舊可以動用火箭炮朝著敵人齊射,但給他們造成的損失就會大大減少。”
城西北的隱蔽陣地里,接到命令的火箭炮營立即做好了戰斗準備,24門 b13火箭炮同時揚起發射架。
隨著炮兵指揮員揮動信號旗,刺耳的電流聲瞬間撕裂空氣,發射架噴吐出無數橘紅色的火舌。數百枚火箭彈拖著白色尾跡劃破天空,形成密集的火網,如同死神的鐮刀般罩向德軍陣地。
德軍中校正對著電台怒吼,向上級報告太陽山城的防御情況,請求對方提供炮火和空中支援。就在這時,他察覺到有一絲不對勁,連忙朝聲音傳來的方向望去。
抬頭瞬間,他看到了畢生難忘的景象——無數光點如同隕石雨般墜落,淒厲的呼嘯聲由遠及近。
“炮襲,炮襲!快點隱蔽!”見到這種情況,他立即聲嘶力竭地吼了起來,但他聲音卻被震耳欲聾的爆炸聲吞沒。
第一波火箭彈在坦克集群中炸開,橘黃色火球接連升起,裝甲板碎片與人體殘骸被氣浪拋向空中。裝甲車和卡車如同玩具被掀翻、被撕碎,就連坦克也不能幸免,照樣被烈火和濃煙所包裹。被直接命中的彈藥車,連環爆炸所產生的沖擊波更是周圍二十米內的一切化為焦黑。
索科夫在鐘樓上冷靜地觀察著炮擊效果,德軍陣地已完全被煙塵籠罩。
他放下望遠鏡,再次來到電話機旁,對接電話的卡爾索科夫說道︰“參謀長同志,火箭炮營的戰士干得不錯,給德國人造成了巨大的損失,讓他們再來一輪齊射!我要讓德國人記住太陽山城,這里不僅僅是俄羅斯的一個城市,同時也是他們的墳墓。”
第二輪火箭彈呼嘯而至時,幸存的德軍正試圖拖走傷員,爆炸再次將他們卷入死亡漩渦。當硝煙漸漸散去,森林邊緣只剩下燃燒的殘骸和散落的裝備,曾經威風凜凜的裝甲縱隊已經在火海中灰飛煙滅。
站在索科夫身邊的上士,看到火箭炮如此強大的威力後,不由被驚得目瞪口呆︰“旅長同志,這個火箭炮的威力這麼大嗎?要知道,要消滅德軍如此規模的裝甲縱隊,至少需要三四個炮兵團的火炮才能完成。而如今,區區一個火箭炮營,就徹底消滅了他們,這簡直太令人難以置信了。”
索科夫心里很清楚,這款厚實名聲大噪的喀秋莎火箭炮,此時見過的指戰員還真不多。比如說列寧格勒方面軍的指戰員,更是在43年初打破德軍對城市圍困的戰斗中,絕大多數的指戰員才第一次見識到了喀秋莎火箭炮的威力。因此像上士這樣級別的戰士,沒有見過這種威力巨大的武器,依舊不足為奇了。
“是的,上士同志,這種火箭炮的威力的確很強大。”索科夫點著頭說︰“特別是用來對付敵人暴露在開闊地上的技術裝備和步兵,更能將威力發揮到最大。”
“如果我們能多有幾個火箭炮營,以後打仗就輕松多了。”
“也許吧。”雖然這個火箭炮營如今劃歸自己指揮,但以後是否會被調走,索科夫心里一點數都沒有了,他只能含糊其辭地說︰“沒等將來上級會給我們更多的火箭炮。”
見到敵人的裝甲縱隊被殲滅,索科夫下了鐘樓,回到自己的指揮部,讓卡爾索科夫通知各營營長到自己的指揮部開會。
最先趕到的是副旅長別爾金,他一見到索科夫,就興奮地說︰“旅長同志,今天的仗打得真是太棒了。我們傷亡不超過五十人,卻消滅了數倍于我們的敵人。”
索科夫沒有接他的話,而是朝他的身後看了一眼,試探地問︰“怎麼,瓦夏少校沒有跟你一起過來嗎?”
別爾金搖搖頭,向索科夫解釋說︰“瓦夏少校見敵人被我軍的炮火消滅了,親自帶人打掃戰場去了。他說看能否多收集一些能使用的武器。”
“副旅長同志。”別爾金的話剛說完,參謀長卡爾索科夫就開口說道︰“我覺得去戰場上收集德軍的武器,沒有多大的意義。因為我們的戰士在使用過一段時間後,就會為彈藥的補給和槍支的維護而犯愁了。”
“參謀長同志,”索科夫接口說道︰“既然瓦夏少校想去收集敵人的武器,那就讓他去收集吧。得到了德軍的武器之後,我們不見得要用來列裝部隊,而是可以給化妝成德軍,深入敵後的小部隊使用。至少他們在路上與真正的德軍遭遇時,不會因為攜帶的武器,而暴露了自己的真實身份。”
“旅長同志,今天的戰斗真是太棒了。”別爾金再次提起剛剛的話題︰“我真是沒想到,火箭炮營的兩輪齊射,就給德軍裝甲縱隊造成了毀滅性的打擊。”
“沒錯,火箭炮營的威力的確強大,但要讓它將作用發揮到最大,還是需要合理地使用它。”說到這里,索科夫輕輕地嘆口氣,接著說︰“我今天就犯了一個低級錯誤。”
听索科夫這麼說,別爾金和卡爾索科夫不禁對視了一眼,都從對方的眼中看到疑惑不解。
“旅長同志!”別爾金小心翼翼地問︰“我覺得今天的仗打得挺不錯的,實在想不出哪里犯了錯誤?”
“副旅長同志,其實德軍在森林邊緣展開部隊,準備向我軍發起進攻前,我就應該命令火箭炮營來兩輪齊射。”索科夫懊惱地說︰“可惜我一時沒有想起此事,否則在今天的戰斗中,我軍根本不會出現任何的傷亡。”
搞清楚索科夫說的低級錯誤是什麼意思後,別爾金笑呵呵地說道︰“旅長同志,您不用自責,畢竟在今天的戰斗之前,我們誰也沒有指揮過火箭炮營,因此對如何使用火箭炮,還存在很多不足之處。”
“是啊,是啊。”卡爾索科夫也附和道︰“經過了今天的這場戰斗,以後該如何合理地使用火箭炮營,我們也算積累了一些經驗,就能避免再犯類似的錯誤。”
“旅長同志,你召集大家開會,有什麼重要的事情嗎?”別爾金問道。
“在今天的戰斗中,我發現我們的工事過于簡陋,連德軍的75毫米坦克炮的炮擊都扛不住。”索科夫表情嚴肅地說︰“若是德軍動用了100毫米以上口徑的火炮,我們待在戰壕里的指戰員就會蒙受巨大的傷亡。因此,我們要利用敵人還沒有再次出現之前,加強工事,做好打惡仗、大仗的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