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可夫給羅科索夫斯基下達的命令,是從沃洛科拉姆斯克的北面向城市發起攻擊,務必把城市從德國人的手里奪回來,並牢牢地守住,並將這里作為一個防御的支撐點。
當參與反擊的指揮員看到這份命令時,臉上都露出了復雜的表情,特別是曾經在這座城市里堅守了一段時間的潘菲洛夫,敵人有多少兵力,自己又有多少兵力,他心里比誰都清楚。
當馬利寧向參與反擊的部隊指揮員們介紹完作戰計劃之後,開口問道︰“指揮員同志,明天的反擊計劃,大家都已經知道了。誰有什麼問題,可以現在提出來。”
馬利寧的話音剛落,坐在桌邊的十幾名指揮員幾乎是在同一時間舉起了自己的手,要求當眾發言。
馬利寧和羅科索夫斯基低聲交談兩句之後,把目光停留在潘菲洛夫的身上︰“潘菲洛夫將軍,按照這次的反擊計劃,我們一定奪回了沃洛科拉姆斯克之後,還是將由你們師來堅守城市。不知你有什麼感想?”
被點到名的潘菲洛夫站起身,先用目光從在場的指揮員身上一一掃過後,開口說道︰“作為一名軍人,我堅決服從上級的命令,一旦沃洛科拉姆斯克被奪回,我將率領步兵第316師的指戰員守住城市。但剛剛參謀長同志當眾問,我們有沒有什麼困難,我說沒有,那就是在騙人……”
羅科索夫斯基見潘菲洛夫有化身話癆的趨勢,連忙開口打斷了他的話︰“潘菲洛夫將軍,時間緊迫,你還是快點說重點吧。”
潘菲洛夫點點頭,繼續說道︰“我們師所面臨的困難,無非是兩點︰第一,是兵員嚴重不足。剛參加戰斗時,我們師有一萬五千人,但經過這段時間與德國人的交戰,兵員已經銳減到了六千人。第二,我們原本有一個炮兵團,不過在戰斗中也損失掉了。我想說的是,兵員的補充方面,如果集團軍司令部有困難,可以暫時不補充。可是,沒有炮兵,就意味著我們沒有理想的反坦克武器,要擋住敵人坦克集群的沖擊,恐怕我們很難做到。”
“潘菲洛夫將軍!”潘菲洛夫的話剛說完,羅科索夫斯基就接著說道︰“你放心,你們師進駐沃洛科拉姆斯克之後,集團軍的炮兵將成為你們堅強的後盾。當敵人向你們發起瘋狂進攻時,強大的炮火將會讓敵人付出巨大的損失。”
坐在角落里的索科夫,眼楮望著正在與羅科索夫斯基交談的潘菲洛夫,心里不禁暗暗感嘆,明天發起的反擊,所取得的戰果微不足道。潘菲洛夫手下的那名一級指導員克洛奇科夫,在堅守剛奪取不久的車站時,喊出了那句後世廣為流傳的豪言壯語︰“俄羅斯雖大,但我們已經無路可退——身後就是莫斯科!”
除此之外,潘菲洛夫將軍也將在兩天後的戰斗中犧牲。而該師就在當天被授予了近衛步兵第八師的榮譽稱號,可惜潘菲洛夫沒有活著听到這個振奮人心的好消息。
接下來,又有幾名指揮員發言,大家的意見一致,都是覺得現有的兵力有限,而且剛剛結束在斯基爾馬諾沃地區的反擊,部隊減員嚴重不說,指戰員們也變得精疲力盡,而且彈藥方面也不足支撐一場中等規模的戰斗。
記錄完大家的意見之後,馬利寧代表羅科索夫斯基向在場的表態說︰“各位指揮員同志們,大家都知道,這次的反擊作戰的確有點倉促,各部隊都存在兵源和彈藥不足的情況。但我們困難,德國人也好不到哪里去,因此我們要抓住這個難得的機會,果斷地發起反擊,爭取取得理想的戰果。”
馬利寧的話說完之後,下面的指揮員卻沒有人響應他,大家都知道,要打敗德國人,光是有豪言壯語是遠遠不夠的,必須有足夠的兵員和彈藥,同時還能在戰斗中得到空軍、大炮和坦克支援,這樣才有可能完成此次的反擊任務。
大家的反應出于馬利寧的預料,他本能地扭頭望向羅科索夫斯基,想讓對方說幾句鼓舞士氣的話。
羅科索夫斯基看明白了他的眼神,先是微微一笑,隨即對騎兵第3軍軍長多瓦托爾說道︰“多瓦托爾,明天的炮火準備結束之後,你們騎兵軍將會在第一時間向敵人的陣地發起進攻。不知你有信心突破德國人的防線嗎?”
听到羅科索夫斯基的這個問題,多瓦托爾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鼻子,緩緩說道︰“司令員同志,我們軍的攻擊距離足足有三公里,而且這一地段都是無遮無攔的開闊地勢,雖然非常有利于我們騎兵的馳騁,但目標極大的騎兵,同時也有可能成為德國人的靶子。”
“多瓦托爾,我選擇你們騎兵軍進行第一撥攻擊,就是考慮到了這一點。”羅科索夫斯基望著多瓦托爾說道︰“你們只需要三到五分鐘,就能完成這段路的沖刺。可要是換成步兵,走完這三公里路,至少需要半小時時間。”
“我明白了,司令員同志。”多瓦托爾何嘗不明白羅科索夫斯基這麼安排的原因,無非就是覺得騎兵擔任第一撥攻擊,可以在最短的時間內沖到德軍陣地面前,那時陣地上的德軍還沒有做好準備,有極大的概率突破陣地︰“我不能向您做出任何的保證,不過我可以向您保證,我們一定會全力以赴的。”
對于多瓦托爾的回答,羅科索夫斯基滿意地點點頭,隨即又問︰“誰還有什麼問題嗎?”
室內的指揮員們都沉默不語。
索科夫根據自己以往的經驗,羅科索夫斯基應該很快就會宣布散會,自己就可以離開這里了。
誰知羅科索夫斯基的目光在室內掃來掃去,卻始終沒有宣布散會,而是把目光停在了索科夫的身上︰“米沙,你有什麼想法,可以說給大家听听!”
“司令員同志,這次的反擊準備時間太倉促,而且參戰部隊在不久前,剛執行過別的作戰任務,恐怕他們的軍心、士氣和體力都不是最佳狀態。”索科夫不假思索地說道︰“用這樣的部隊去奪取沃洛科拉姆斯克,我覺得成功的幾率不大。”
如果是別的指揮員敢當眾這麼說,他的結局,不是被羅科索夫斯基命人趕出去,就是被當成德國人的間諜,畢竟這樣的說法是在動搖軍心。但羅科索夫斯基听完之後,卻只看了索科夫一眼,淡淡地說︰“你們旅在明天的行動中,也有要攻取的目標,不知道你有沒有信心,拿下這些被德國人控制的區域呢?”
“我會全力以赴的,司令員同志。”索科夫向羅科索夫斯基保證說︰“我們就算付出再大的傷亡,也會想辦法把陣地從德國人的手里奪回來呢。”
會議結束後,和索科夫一起來參加會議的別爾金,立即把索科夫拉到一個沒人的角落,低聲而焦急地問︰“旅長同志,你真的覺得我們旅有實力拿下指定的區域嗎?”
“有什麼不可能?“索科夫反問道︰“我們不是剛組建了一個炮兵連,有了他們的協助,我們完成上級任務的幾率就大大提升。”
“光是一個炮兵連,我是想恐怕是遠遠不夠吧。”別爾金滿臉擔憂地問。
“足夠了,副旅長同志。”索科夫信心十足地說︰“上級讓我們進攻的地域,不是居民點就是村莊,敵人根本不可能部署什麼重兵,我們的反擊肯定能取得成功。”
索科夫正與別爾金聊著天,忽然看到潘菲洛夫和葉戈羅夫兩人走出來,連忙對別爾金說︰“副旅長同志,你先回車上等我,我處理完這邊的事情之後,就過去找你。”
雖然別爾金不明白索科夫為什麼突然改變主意,讓自己先回車里,不過他並沒有詢問,而是點點頭,轉身朝著停放車輛的位置走去。
“潘菲洛夫將軍,您好!”索科夫等別爾金走開之後,連忙快步走向了潘菲洛夫︰“我是步兵旅旅長索科夫中校,我們剛剛還一起開會呢。能與您私下聊幾句嗎?”
潘菲洛夫對索科夫有印象,听他這麼說,立即意識到對方肯定有什麼重要的事情要對自己說,他連忙向索科夫伸出手,並用友好的語氣說道︰“索科夫中校,我記得你,你的部隊部署在我師的左翼,為我們提供著保護。我一直想和你見見面,沒想到今天終于見到了。”
索科夫和潘菲洛夫握手時,眼楮盯著一旁的葉戈羅夫,低聲說道︰“兩位指揮員同志,我有一個好消息要告訴你們二位。”
潘菲洛夫聞言,眉毛往上揚了揚,試探地問︰“索科夫中校,不知是什麼好消息?”
“你們能向我保證,不把這個消息告訴別人嗎?”
潘菲洛夫和葉戈羅夫一愣,兩人用眼神進行交流後,同意了索科夫的提議︰“可以,當然可以,我們絕對不會把這件事告訴別人的,你就放心吧。”
得到兩人的承諾之後,索科夫繼續低聲說道︰“我得到了可靠的消息,你們師將會在近期被授予‘近衛步兵第八師’的榮譽稱號。”
听完索科夫的話,兩人把眼珠子瞪得都快掉地上了。
“索科夫中校,”潘菲洛夫用顫抖的聲音問︰“你說的都是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索科夫點點頭,用肯定的語氣說︰“這是我通過特殊渠道獲得的消息,不過正式宣布還要等幾天,在此之前請你們保密。明白嗎?”
“放心吧,索科夫中校。”潘菲洛夫心里暗想,能得到這個消息的人,想必一定是個很重要的人物,如果自己在上級正式宣布授予步兵第316師近衛師的榮譽稱號之前,就把這個消息透露出去了,沒準會給提供消息的人惹來麻煩。因此他態度誠懇地向索科夫保證︰“在上級正式宣布命令之前,我們絕對不會把此事透露給更多的人知曉。”
索科夫點了點頭,再次伸手和潘菲洛夫、葉戈羅夫握手後,轉身走開了。
他心里暗自在想︰上一世,潘菲洛夫在上級正式給他的步兵師授予近衛師的榮譽稱號前,不幸在戰斗中犧牲,沒有得知這個振奮人心的好消息。自己這一世,提前把關于近衛師的消息,透露給潘菲洛夫,就算他犧牲了,恐怕也能含笑九泉。
而葉戈羅夫望著索科夫的背影,若有所思地問潘菲洛夫︰“師長同志,你覺得索科夫中校說的事情,會是真的嗎?”
“我覺得肯定是真的。”潘菲洛夫用肯定的語氣說︰“他犯不著在這種小事上欺騙我們。耐心再等幾天,我們就能知道答案了。”
索科夫回到吉普車里,別爾金好奇地問︰“旅長同志,我看到你剛剛找潘菲洛夫將軍去了,不知你找他有什麼事情?”
“我們和潘菲洛夫將軍的部隊是並肩作戰的戰友。”索科夫自然不會告訴別爾金實情,而是打著哈哈說道︰“今天開會見到了潘菲洛夫師長,自然要上去給他打個招呼。”
對索科夫的這種說法,別爾金連標點符號都不相信。若是真的只是和友軍的指揮員打招呼,為什麼要把自己支開呢?想必他與潘菲洛夫談的話,是不想讓自己知道。
別爾金看破不說破,便抬手在司機的肩膀上輕輕地拍了拍,說道︰“司機同志,開車吧。”
十幾分鐘後,吉普車回到了旅指揮部。
而此時的指揮部外,站著十幾名軍官,索科夫定楮一瞧,原來是自己手下的營長和副營長,以及幾位連長。
吉普車剛停穩,一營長葉菲姆大尉就快步上前,親自幫索科夫打開車門。擔心他會踫頭,還伸手擋在了車門的上方。
索科夫下車後,向葉菲姆道了一聲謝,隨即好奇地問眾人︰“你們不在自己的部隊里好好待著,都跑到我這里來做什麼?”
“旅長同志。”葉菲姆陪著笑說︰“我們都知道,您和副旅長去集團軍司令部,是為了接受戰斗任務,我想問問,具體的作戰計劃是什麼?”
索科夫沒有立即回答葉菲姆的問題,而是望向旁邊的那些部下,大聲地說︰“同志們,我想大家都迫切地想知道,集團軍司令部召集我們今天開的是什麼會。那麼大家都先進指揮部吧,我不但會給你們詳細講解,同時還會給大家布置作戰任務。”
听索科夫這麼說,指揮員們頓時歡呼起來,隨後爭先恐後地擁進了旅指揮部,等待索科夫給大家布置作戰任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