夷陵城
大雨停止,烏雲消散,溫和的陽光透過雲層灑下。
巴山縣令孟塵修率領州衙眾官員早早地來到碼頭迎接鐘爍。
下了船,看見孟塵修等人的奇怪模樣,鐘爍忙問道︰“為何你們全都以黑巾遮面?”
獨自面對將一道副總管和一州刺史拉下馬的鐘爍,孟塵修緊張不已︰“經過大夫初步診斷,認為此次瘟疫是從口鼻侵入,因此卑職等人才會用浸過藥水的黑巾掩蓋。”
正說著,衙役端著裝有黑巾的掌盤走來。
鐘爍等人紛紛帶上黑巾。
上了馬車後,鐘爍繼續問︰“現在州內疫癥傳播的情況如何?”
孟塵修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急忙回答︰“山里的村落幾乎全都有百姓染病,而州城、縣城各坊感染疫癥的人要比村落中少得多。”
“卑職已經命轄地內各村、各坊嚴防死守,任何人不得隨意出入,命州內名醫集中商討病癥以及用藥。”
鐘爍心中著急︰“山中各村百姓的口糧夠吃麼?”
聞言,孟塵修心中一慌︰“卑職未及時請示,擅自將府庫中的糧食分發各村,望大人恕罪!”
鐘爍滿意地點點頭︰“你做的不錯,非常之時當用非常之法,像孟大人這樣敢為民著想的官員應該嘉獎才是,又如何能夠責罰呢?”
孟塵修心中一喜︰“多謝大人夸獎。”
鐘爍道︰“南津關的情況怎麼樣?”
“鄧將軍回文,說南津關無人感染疫癥。得知爆發瘟疫後,鄧將軍已經關閉南津關營寨,任何人不得進出!”
“南津關的食物夠麼?”
“夠的,吃上一年半載沒問題。”
听了孟塵修的話,鐘爍心中懸著的石頭下降了許多,笑道︰“你干的很不錯,瘟疫結束之後,便留在州衙吧。”
孟塵修心中大喜,以致于激動地說不出話來。
鐘爍斜眼看向孟塵修︰“怎麼,不願意?”
“不不不,卑職願意,任憑大人安排!”
頓了頓,鐘爍道︰“城中名醫現在何處?”
“就在州衙!”
“領本官過去!”
“是。”
峽州州衙,二堂
剛踏入院子,鐘爍就聞到了濃烈的湯藥味。
鐘爍等人走進房間,里面的大夫正在商議如何用藥。
孟塵修急忙向房中大夫介紹︰“諸位,這位就是西南道監察使,峽州總管鐘大人。”
“草民參見大人!”諸位大夫連忙俯身行禮。
“免禮。”
“謝大人!”
鐘爍急忙問道︰“此次疫癥是因何引起的?”
為首的大夫上前一步︰“啟稟大人,此次疫癥由外邪引起,以發熱為主癥,具有熱象重,易燥化傷陰的特點,並且此疫傳染極快,發病迅速,若不及時診治,最多一月便會殞命。”
鐘爍面色微變︰“可有對癥的湯藥?”
聞言,諸位大夫面露難色,沉默不語。
一瞬間,鐘爍面色陰沉,黑的好像都能滴出水來︰“現在你們診治的病人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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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里面的房間。”為首的那名大夫指向掛著門簾的房間。
話音剛落,鐘爍抬腿走向那個房間。
孟塵修和房中大夫急忙上前阻攔︰“大人身肩一州重任,如何能踏入險地?”
鐘爍一臉著急︰“正因如此,我才更要進去看看。峽州百姓性命垂危,本官身為一州總管,自當要知道病人詳情。諸位不必擔心,本官也學醫十幾載,頗有心得,不會輕易感染此病。”
“大人可敢讓草民考一考?”
見鐘爍滿口胡說,為首的大夫眼中盡是怒火,一著急便脫口而出,可說出後大夫便後悔,害怕鐘爍攜私報復。
“有何不敢?您請講!”
箭在弦上已是不得不發,報復就報復吧,死之前也要教訓一下這個狂妄的小子!
大夫略微沉吟,問︰“由外邪侵入,發熱為主癥的病該如何醫治?”
鐘爍的眸光中滿是自信︰“外邪入體,若以發熱為主癥,則一般兼有濕邪、毒邪。毒邪入里,濕邪內蘊,易化火蘊毒,火、毒夾攻,先犯肺,逆傳心包,傷津液,損陰分。”
听了鐘爍的話,房中諸位大夫頻頻點頭,一旁的孟塵修則是瞪大了眼楮,滿臉的震驚。
鐘爍繼續說︰“若要醫治此癥,需養陰清熱,益氣健脾補肺……”
等到鐘爍講完,諸位大夫眼中的憤怒早已被欣賞取代。
為首的大夫俯身行禮,恭敬地道︰“草民愚蠢無知,以下犯上,冒犯大人,還望大人恕罪!”
鐘爍上前將大夫扶起︰“前輩快快請起。聖人言,聞道有先後,術業有專攻,前輩考校晚輩,自在情理之中,何罪之有?前輩無需多言,快帶晚輩去看病人吧。”
“是。”
見鐘爍如此謙遜,為首的大夫對鐘爍更加欣賞,連忙領著鐘爍和六子進去,而宇文耀和孟塵修等人則被留在外面。
在接下來的日子里,鐘爍和諸位大夫日夜不斷地研究對癥藥方。
但令人擔憂的是,府庫中的糧食已經見底,無法再向百姓發放。
之前大地動的時候,府庫已經打開過一次,這次瘟疫爆發,徹底將府庫中儲藏的糧食吃完,而且邊境各州都有瘟疫,糧食根本就不夠用。
沒有辦法,鐘爍命衙役用從武振平府上抄來的銀錢去城中大戶手中購買糧食,分發給百姓。
宇文耀听說此事後,連忙阻止︰“武振平一案還未完結,這些銀子不能動!若是賬目出了差錯,會對你不利的!”
鐘爍卻是堅持︰“人命關天,現在也顧不得那麼多了。我會讓六子和千牛備身在一旁盯著,盡量使賬冊不出錯!”
宇文耀無奈︰“也只能這樣了!”
……
起初,這些商戶還算好說話,將糧食以平時兩倍的價格賣出。
因情況特殊,鐘爍對此也睜一只眼閉一只眼,讓這些商戶賺一筆。
可是後來,州內大戶見糧食奇缺,竟然將糧食的價格提高到幾十倍,並且十分猖狂地說看不到錢,就不賣。
這下,鐘爍是勃然大怒,忍無可忍,立刻命宇文耀帶領巡防營和監察使衛隊,拿著錢去和糧食大戶商談。
當刀架在脖子上,這些發國難財的大戶被逼無奈,只得同意將糧食以平常的價格賣出。
這些大戶心中自然不服,聯合起來給京都的靠山寫信,告鐘爍一狀,期望自己的靠山能夠打壓鐘爍。
信件送出去之後,這些大戶滿心期盼著京都的消息。
然而,十天之後,商戶們得到回信。
信中不僅沒有提及對鐘爍的半點打壓,而且這些人的靠山還將這些大戶臭罵一頓,說自己想死不要拖著他們,甚至這些靠山還和大戶們徹底斷絕關系,不再來往。
這些地處西南的大戶不會知道他們所倚仗的靠山這次為何會突然變臉。
不僅僅因為鐘爍是駙馬,是左相的女婿,更因為鐘爍暗中截下的那本私銀賬冊!
來而不往非禮也!
別人已經給你面子,若是自己再不識趣,那就是在打對方的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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