弓弦聲在夜風中作響，伴隨著“吱呀”的開門聲，常戚神色冷漠地走進莫知禮與冀觀塵的房間。
其手中赫然提著一只被弓箭貫穿，正往地上滴著血的信鷹。
“莫先生，冀師傅，你們這是何意？”常戚目帶殺意，看著一臉陰沉模樣看著自己的二人道。
莫知禮按住冀觀塵，一人站起身來，看著屋外涌動的黑影，冷笑道“這不該是我們二人問常將軍的話嗎？”
常戚將手中信鷹隨手一拋，哪有之前的半分和善。
“公子他心善，有些事想到了，也不願放在心上。”
“但我們做下屬的，實在是不得不多考慮一些。”常戚死死盯著莫知禮和冀觀塵道“丞相讓我們好生看護這些公子，二位深受丞相恩情，今夜此舉，未免太過小人了吧。”
莫知禮與冀觀塵沉默，蕭立淵的恩情是他們如何也還不完的。
但二人與甦復同行，本就身兼數職，在保證甦復安全的前提下，二人更是要觀察甦復之為人。
他的能力，他的野心，還有一些人對他的態度。
今夜之前，二人都願意將甦復視為一個能力出眾，膽氣不俗的年輕人。
但今夜，他與張薇之間的交談和交換，讓二人打破心中幻想，甦復不僅能力出眾，心思更是縝密，他不是膽氣不俗，而是大到沒邊了。
一個有能力，有後台，膽子又大過天的甦復，不是他們願意看到的。
自然而然的，二人要提醒某些人，早日做好準備。
“小人？”莫知禮和冀觀塵避開不答道“我二人為政事堂中供奉，傳個信回去而已，常將軍過慮了吧！”
常戚是直性子，和莫知禮與冀觀塵這種在政事堂中被燻陶了二十多年的彎彎腸子可不同，他想說的話，就明明白白地直接說出來。
“大公子當年身死，丞相他顧全了大局。”
“但有些債是要還的。”常戚冷笑著轉身離開屋內，但決意的話卻留了下來。
“今夜，你們不踏出此房門，我們依舊是故友。”
“若走出來了，那就當……二位死在兩日前，與定方侯同歸了吧！”
莫知禮和冀觀塵看著常戚的背影，面色陰晴不定，蕭立淵不再沉默的態度，給了這些擁護蕭立淵的部屬太多信心了。
二人相信，如常戚，心中勢必是忠心更甚。
但他們也不得不為自己，為他們的部將考慮下未來了。
如今蕭立淵老矣，那身為蕭家孫婿的甦復，自然就是他們未來的保障。
“怎麼辦？”冀觀塵看向莫知禮，二人相識大半輩子，向來是同進同退，這次也不例外。
莫知禮深深嘆息一口氣，常戚說到了蕭家的大公子，這是在提醒他那些人的手段。
蕭雲潛都能死，何況于甦復。
當年的蕭立淵為了大周，沒有審究獨子身死之事，但現在還會這般嗎？
“今夜……當做什麼事都沒發生過吧。”莫知禮將敞開的房門關起，直接走向自己的床榻道“當年的事再來一次，這大周真就要完了。”
……
甦復自然不知道他離開後發生的事，昨夜中途退場的他不僅沒有疲軟，反而人逢喜事精神爽地增強了不少戰斗力，難得的將大狐輕雪反壓在下，真真切切地做了一回“勝利者”。
作為“勝利”的代價，等到日上三竿的時候，他才得以從房間內腳步漂浮地走了出來。
等甦復來到前院的時候，就見到了卜仁等人送來的第一份“禮物”。
刁得勝不舍地將目光從人群中的俏娘子身上收回，小步跑到甦復身邊道“大人，這些都是卜仁那六家之人送來的‘作惡’之人。”
“大人您看……我們是先審查收監還是？”
甦復掃視了一眼跪拜在地的人，眼中有些許不忍閃過，但很快就堅定了起來。
“身份都查明了吧。”
“都沒有問題。”刁得勝收起臉上些許情緒，沉聲回答道。
甦復點了點頭，轉身吐字道“除三尺之下的孩子外，其余所有人，全部送去刑場吧。”
“讓他們吃頓好的再走。”
甦復雖然離開了，但他的耳朵卻躲不開。
這些忐忑的小家族之人，好不容易躲過了民變暴亂，死里逃生下還不等他們安心，就被卜仁等人找到，送來了府衙。
現在在看守軍士的拉扯下，他們哪里不知道，自己最後的機會沒有了。
哭喊聲，求饒聲頓起，所有人都在說自己無罪，可這寧海府內，這些世家豪族中人哪有無罪之人呢？
這些年，他們欠下的債，總是要還的。
……
接下來的半個月時間，甦復連府衙都沒出過，但每日，卜仁等六家之人，都不斷地送人過來。
寧安郡城內的刑場之上，劊子手早已換了一批又一批。
那滿地的鮮血，已然將青石板沁得黑紅。
在又一次執刑之後，刁得勝面色蒼白，腳步虛浮地回到府衙中復命。
“大人，昨日那批人，已然全部伏誅。”說完，刁得勝為難道“但是執刑的劊子手卻不夠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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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軍里的弟兄，讓他們上戰場不帶虛的，可是這逮著些沒有反抗力的婦孺殺，實在是沒有幾個弟兄堅持得下來。”
甦復減緩呼吸，盡量不去聞刁得勝身上傳來的血腥味。
其他人可以不用天天去盯著，但刁得勝卻是在那刑場主持了整整半個月。
雖然刁得勝沒有親手殺死一人，但甦復就是有一種感覺，好像所有冤魂都纏繞在刁得勝身上，然後對著自己張牙舞爪。
“全城重金招募劊子手，然後安排些弟兄出去喝酒解悶。”
“讓他們對刑場殺人的事暢所欲言，讓盡可能多的人听到。”
“然後……今日以後，那六家送來的人，全部暫時收監，什麼時候有人來應劊子手了，我們再開刑場！”
半個月的時間，甦復要的恐慌和仇恨情緒已經夠了。
但他不能泄氣。
這些日子里，莫知禮按照他給的名單，盯著那六家之人，已然捉了不少人。
可這些人，無一例外，一個比一個嘴硬。
甦復將這些人都關在一起，就是要讓後來者告訴先進者，他們以為依靠的人，已經對他們動手了。
這是一場博弈。
卜仁等人不斷地抓捕與自己關系疏遠的小世家之人，送到甦復面前讓他殺。
他們在賭，甦復什麼時候能將殺意宣泄完。
這世界，除了那種以殺人為樂的人外，沒有多少人，能每天殺死不抵抗的百余人還無動于衷。
事實是，甦復贏了。
卜仁等人已經對自己以往的附屬世家動手了。
自然的，甦復也可以暫時收收刀，靜待情緒發酵了。
刁得勝听到甦復的話，心中長松一口氣，整個人頓時陽光了三分。
“好的，大人。”回話後，刁得勝聲音微微壓低，往前走了半步，低聲道“大人，東西已經找到了一部分。”
“大人你要不要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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