甦祁安的如此直言不諱，是所有人沒有想到的，敢公然指責當今陛下，就算得了所謂百首侯爵位，也宣告了二人君臣的信任徹底破裂。
隨著甦玄庸開口，殿內諸多大臣，連同甦哲、甦泰也是起身離去。
越過甦祁安身邊，所有人的目光，帶著幾分玩味神色，什麼也沒說，徑直離開。
在甦祁安旁邊的謝蒼，以及走來的文宣，二人在他面前站定，臉上寫滿了憂慮，嘴巴張口，想要說什麼，但什麼話也說不出來。
文宣之前讓他的張狂，只是為了退一步獲得百首侯爵位就好，可沒讓他如此大膽，直言不諱。
這無疑于斷送了甦玄庸對他的信任，信任這東西，一旦沒了，想要重新補上，很難，特別是對一朝之君來說，更是難上加難。
站在原地的甦祁安，臉色平靜，微微搖頭，示意二人離去，此事自有他解決。
事情已經發展到這地步，二人就算想替甦祁安求情，也沒多大作用，只是嘆氣一聲，隨著官員離去。
殿內，諸多官員離去，相比較上次甦玄庸單獨召見甦祁安的擔憂，此刻眾多官員的心態，可是相當開心。
這次的慶功宴，本想封國公之位，強讓甦祁安入閣，在自己眼皮底下，甦祁安就沒有在外的自由。
誰承想，這個東山侯膽子不是一般大，竟然在慶功宴如此直言不諱，打臉陛下。
听陛下的語氣，誰都能感受到甦玄庸的憤怒，今夜過後，任由甦祁安如何牙尖嘴利，失去了陛下的信任，在想對付他，不要太容易了。
甦哲、甦泰也在人群中，緩緩走出，他二人離開大殿，在廣場的一段路上，二人並排行走。
四周大臣都是很有趣的保持距離，兩位皇子如此和睦，這放在之前是不可想象的，但這半年時間，甦哲、甦泰在甦玄庸面前，那可是相當和睦。
這也讓甦玄庸龍心大悅，二人順勢一同行走，反而驗證和睦的表現，自然不會有什麼人挑刺。
就算有，也在半年時間被清除差不多，如今朝中大臣，早就被二人悉數籠絡，誰又有膽拿他二人彈劾。
二人並排行走，等走了一段距離，甦泰開口道，“哼哼，甦祁安的膽子還真大，竟敢對父皇如此直言不諱，這樣也好，反而助了我們一臂之力。”
“甦祁安是有智慧，以為二哥如此捧他，就是想將他控制在京都，所以拒不受封，可惜啊，終究棋差一著，誰也沒想到，讓甦祁安封公不受，才是二哥的用意。”
“真要是在眼皮底下，反而會壞了我們的事。”
甦泰的夸贊，甦哲臉色平靜，點頭道，“今晚的慶功宴確實有意外之喜，至少能肯定，父皇和甦祁安之間的信任，算是沒了，等和九妹婚禮結束，到時候正好可以打法他去西北。”
“至于京都，我們也可以行事了，到時候就皇位就各看本事呢。”
“呵呵，二哥，那就走著瞧呢。”甦泰臉上帶著笑容。
抱拳著，隨即和甦哲分開，二人各自上了馬車，馬車行駛，不一會消失在街道盡頭。
今晚的慶功宴，每位大臣心里都是相當開心，和甦祁安斗了這麼久，終于在今晚扳回一城。
相比較諸位大臣的興奮，殿內的氣氛，卻是緊繃的多。
甦祁安站在原地，一語不發，坐在上方龍椅的甦玄庸，沉默一會，而後道。
“祁安，寡人對你可不薄啊，就算你任性、張狂，這些寡人都能容忍，但你今夜如此直言不諱，你到底想干嘛！”
“是真的想讓寡人難堪嗎？”
甦玄庸滿臉不解，帶著愁容看著他，對甦祁安，甦玄庸是信任的，如果不信任，也不會和他達成暗中合作，也不會替他擺平朝中各種針對。
甦玄庸氣的不是甦祁安的直言不諱，而是不明白他為何要把好好的慶功宴，搞成如此樣子。
如果說，上幾次回京，參加的宴會，是受到其他朝臣的針對，不得已被迫反擊，這些甦玄庸都能理解。
但這次，甦祁安還如此這般，這讓甦玄庸如何不生氣。
朝臣沒有一個對他有抨擊，就連之前有矛盾的兩位皇子，也是大為贊賞，可以說，現在的京都氛圍，比上次不知好了多少倍。
但甦祁安還是鬧成這樣子，他真的不理解，難道甦祁安還不滿足？
甦祁安抬頭，看著甦玄庸，輕聲道，“陛下，京都朝臣的和睦，真的和睦嗎？皇子間的爭斗，真的只用半年時間，就化解恩怨了？朝中真的一派祥和嗎？”
甦祁安一連串的反問，甦玄庸像似做好了準備，他直言不諱開口。
“祁安，你說的這些，寡人知道，想做到上下一心，沒有任何私心，放眼歷朝歷代都不可能做到。”
“但哪怕是假和睦，假的一團和氣，這不也是寡人的功勞？你在東州半年奮戰，寡人難道在京都就只會享受嗎？”
“寡人知道你想說晉王、趙王之間私底下的明爭暗斗，甚至京都上下官員，已經徹底劃分派系，而寡人非但不制止，反而放權，放任二人爭斗。”
“但你可知，寡人倘若一味制止，寡人不僅累死，恐怕更會讓晉王、趙王更快加劇奪權的進度，而現在，逐步放權，你也看到了，他二人不斷爭斗，消耗的是雙方力量。”
“而寡人只要居于幕後，坐看二王相爭，這不是給閑兒爭取發展時間，又能運轉朝中大事，這不是一舉兩得？”
甦祁安並不認同甦玄庸的觀點，搖頭道，“陛下，你這麼做，是在玩火啊，二王相爭，確實能獲利，可一旦二王聯合，直接逼宮，你又該如何？到時候，別說自保，恐怕連十皇子都保不住啊…”
“甦祁安你過分了！”
不等甦祁安說完，甦玄庸忽然大聲喝斥，這比剛才的直言不諱更加過頭。
這也就是甦祁安，要是換做其他人，早就被砍頭了。
“甦祁安，你這話不就是想說寡人昏庸嗎？寡人雖然老，但還沒到昏庸無能的地步，你只是皇族宗親，不是寡人的子嗣，為何把他們說的如此惡毒。”
“虎毒尚且不食子，羊羔還知跪乳，難道寡人的兩個兒子，就如此歹毒？為了寡人的這把椅子，什麼都敢做嗎！”
甦祁安被說的狗血淋頭，沒有反駁，他剛才所說確實很過分了。
先是指責甦玄庸昏庸，後又說他無能，也就甦玄庸對他好脾氣，但凡換做其他人，他小命根本不保。
被甦玄庸大罵，甦祁安逐漸冷靜下來，按照之前，他是根本不會說出這些話，但不知為何，自從和甦玄庸達成了協議，好像有了個目標，就想以輔佐甦閑，匡扶大涼為己任。
心里的一些話，不自覺慢慢冒了出來，現在的他，就像一位諫臣，什麼話都敢說。
但他忘了，甦玄庸畢竟是當朝皇帝，在容忍，在寬容，也有底線，剛才的爭吵，多少把他和甦玄庸之間的信任，消耗殆盡。
就算甦祁安及時低頭，服軟，修復二人之間的信任，但裂痕終究還在，說到底，還是雙方的理念不同，甦玄庸不是甦閑，而他也不是能說會道的甦哲、甦泰。
甦玄庸的大罵，也將自己藏在心里的情緒給發泄出來，看著一語不發的甦祁安，他喘息著，而後冷聲道。
“祁安，寡人知道你對大涼的忠心，也明白你是為寡人著想，但有些話你說的太絕對了，寡人也是父親，兒子的問題，寡人自己會有分寸，這些不用你操心了。”
“如今你成了百首侯，在身份上倒也配得上鳳玲，寡人當日對你的承諾依舊算數，等過幾天，讓欽天監算算日子，你倆就完婚吧。”
“完婚後，寡人給你一段時間假期，暫時離開京都吧，這幾年南征北戰，你也辛苦了，基本上算平定了各地的戰亂，趁著機會好好休息吧。”
“等你想清楚，知道怎麼做了，在回京都找寡人吧，其他事，就不用你管了，好了，寡人累了，退下吧。”
看著甦玄庸擺手，甦祁安什麼也沒說，他的心里早就有了準備，當他說出那等直言不諱的話，以及和甦玄庸發生爭吵，二人之間的信任就已經破裂了。
如果再給重來的機會，他多半還會這麼做，一切所做之事，只求問心無愧。
既然甦玄庸已經決定了，他也不好再說什麼，等和甦鳳玲完婚後，便帶她離開京都，回到西州家鄉，好好修養，遠離京都是非，守住自己一畝三分地。
甦祁安抱拳，鄭重的向甦玄庸行禮，而後頭也不回的轉身離開。
看著甦祁安的背影，甦玄庸目光閃動，神色復雜，直到甦祁安離開之後，方才重重嘆息。
“陛下，不是老奴多嘴，百首侯雖然耿直張狂，但確實是大涼不可多得的肱股之臣，就這樣讓他離開，有些可惜啊。”
不一會，在甦玄庸身後，一位黑衣老大監，默默走出，忽然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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