騰挪在區區一方之地,小姑娘的腳隨著節奏輕輕地踩踏,手腕翻轉不休,如同懷抱日月。
天地間的靈氣,隨著劍的起落,如同潮汐,又如同風下勁草,搖曳不止。
一道雷霆,自九霄生成。甫一誕生,便要降臨于世。
一滴冰水,在冰天雪地之中孑然獨立,然後蒸發成氣,扶搖直上,欲化青雲蔽九天。
于是,這片雲擋住了雷霆,地上的人在在陰影的庇護下安然無恙,桀立風中,傲然冷對。
一行鮮血從巨漢的嘴中流出。
刀斬在小姑娘的身上,隨即破碎。
晶瑩無骨的雪花劃過她的臉,也劃破了她的臉。
“那柄劍”
巨漢感覺到一絲奇異的感覺,當他接觸到那柄劍的時候,它好像活了過來,張開血盆大口,青面獠牙,一口吞掉他體內大半的靈力。
野獸。
巨漢的喉頭慢慢咽動,他竭力地張開嘴,還想說些什麼。
接著他的瞳孔便看到了自己殘破的身體︰被符斬斷的腿,握住雪花巨劍的虛握的拳。
以及被劍輕輕掠過、空無一物的脖子。
在河洛的南方,大陸的北方,有一座大殿,屹立在懸崖之上,威嚴宏偉。
鋼鐵鑄就的王座之上,一個人緩緩睜開了眼楮。
大殿里的眾人原本在議事,然後他們發現王座上的人突然不再言語,而是望向了北方。
他們望向北方,什麼也沒有。
那個人明確的感應到遙遠的北方有一道熟悉的靈力波動消失了。
他的嘴巴微微抽動,淡淡地說道︰“有熊死了。”
他的聲音很小,卻讓听到的人覺得如同是雷霆。
王座之前站著許多人。
王座之前,寂靜無聲。
南方。西霞山、南昊院、鈞天宗交接之處有一座不高的山。
山不在高,有錢則名。
此山名為含山。
唐家。一座莊園深處。
數著“咚咚咚咚”的腳步聲,她淺淺地笑出聲。果然,不多時候,滿臉焦慮的小丫鬟敲響了她的門。
“夫人,天少爺就要出發了,老爺讓您快點。”
她哼了一句,說道“就來”。那位天少爺小時候便是個皮孩子,十分不討她喜歡。不過因為他是老爺子的寶貝,她也不和他計較。後來又來個唐俅唐少爺,那孩子倒是乖巧,但她也不喜,因為總覺得那孩子心機太重,給人一種陰沉沉的感覺。
一起身,踫倒桌上的花瓶,掉到地上“乒”的摔碎了,把她嚇得“啊”了一聲。
丫鬟听見聲音,護主心切,情急之下居然直接推門進去了,看見端莊的夫人正對著地上的花瓶碎片愣的出神。
“夫人,您沒事吧?”
她回過神來,望著地上的碎片說道︰“不礙的,只是可惜了這個瓶子。”
接著還不忘對冒失的丫鬟敲打一番︰“你啊,就是心大,事情遇上了就什麼也不管了,連禮數都忘了。”
小丫鬟攙她出了門,吐了吐舌頭說︰“我這不是擔心夫人嘛,您可千萬不要和老爺說,要不然我又要挨罵了。”
“地上的碎片,待會兒我讓人來收拾吧。”
見她對此不置可否,熟知她心性的小丫鬟知道夫人這是同意了,心里想著自己也是蠢,做事太不注意,幸好夫人心善,要是遇到個難伺候的主子,指不定會被修理得多慘。
走到後院的池塘邊上,她听到前門喧嘩的聲音,不由得皺眉。
不過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唐家是大族,在含山經營數百年,和當地勢力的關系盤根交錯,平日里的應酬和走動自然免不了。
如今,老太爺唯二的孫子里的唐天又要出門修行,含山的各家必然少不了表示一下,想來現在前廳肯定是坐滿了人。
“走慢些,不急。”
丫鬟應了一聲,卻又听見她問“天兒出門是要做什麼”,便回答說︰“听老爺說,天少爺自從上次灰頭灰臉地回來,先是在族里頂撞了老太爺,然後就和大老爺說要去學劍。想來,今天就是要去拜師吧。”
“學劍?”她略一頷首,說道︰“東辰島,鈞天宗,都以劍術成名,不知道是去哪一門。”
丫鬟俏皮地回答說︰“夫人猜錯了,天少爺是要去北邊。”
“北邊?哪個北邊?”她想到一個地方,卻又是搖搖頭覺得不可能。
“自然是那個北邊。”
說到北邊,她想到很多年前,她在北邊遇見一個人。
“別看了,快走吧。”
馬車在雪地上留下兩道轍痕,十三歲的她從車廂里探出頭來,看見微笑的他。
“有時間,我會去南方看你的。”
這一等就等到了現在。
騙子。她在心中嗔怪他的不守承諾。
如果你再不來,那我就當你死了。
她停下,整理衣衫,臉上擠出合宜的笑容。
丫鬟推開門,人潮擁擠,陽光燦爛。
“我想去南方。”
他很欣賞眼前的年輕人。一個十分老套但貼切的描述︰他就坐在那里,深邃的目光望過去,都是自己年輕的影子。
但他仍然搖了搖頭,直接拒絕了這個要求。
“我們不能去南方,這是千年以前締結下的約定。除非是那些東西來了,否則我們不能離開北方一步。”
“你換一個願望吧,想要什麼都可以,只有這個不行。”
年輕人的臉上閃現過許多感情︰無助,無奈,憤怒,不解,遺憾。最後都消失掉,只剩下“接受”二字。
“下次再說吧。”
年輕人毫不猶豫地走出大殿,卻在門口停了下來,轉頭問道︰“要是我說我想坐上你的位子呢?”
“不用你問,因為等我老了,它就是你的了。”
年輕人的臉上掛上笑容︰“到那時候,我一定要去南方,帶著所有想去的人一起去。”
接下來的時間里,每次戰斗結束,他都會單獨接待年輕人,詢問戰利品。
年輕人每次都會問三個問題。
“我能去南方嗎?”
“不能。”
“那些東西來了嗎?”
“沒來。”
“你什麼時候讓位?”
“等等。”
漫長的時光里,很多事情變了。比如,年輕人不再年輕了。
很多事情沒變。比如,北邊的雪。
比如,問題和答案。
直到那個漫天飄雪的日子,他走出大殿,看見那雙一如曾經的眼楮。
“你要去南方了嗎?”
“嗯。”
“不能帶我去?”
“嗯。”
“要是我把她的頭提回來,能去南方嗎?”
“”
“就這麼說定了。到時候你和那些人說吧。。”
他終于忍不住問了他心里放了很多年的疑惑︰“你那麼想去南方,南方有什麼好的?”
“哎呀,我也不知道。”
那雙眼楮望向南方,面帶微笑。
“听說,南方人潮擁擠,陽光燦爛。”
“我想去看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