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如玖三個人本是報了必死的決心,沒想到峰回路轉,南風瑾竟然帶著閎衍支援過來了。”你們三個!膽子真的是太大了!”
閎衍實在是生氣,若不是正好他們支援過來了,還不知道要怎麼辦!
顧如玖三人渾身浴血地站在原地,原本抱著必死的決心此刻卻被突如其來的援兵打斷,一時間竟有些恍惚。風雪中,南風瑾的白衣依舊縴塵不染,只是臉色比平日更顯蒼白。
閎衍氣得手指都在發抖,那張俊臉此刻陰沉得嚇人。
閎衍的怒吼在空曠的雪原上回蕩,他修長的手指不受控制地顫抖著,連腰間掛著的蠱囊都在劇烈晃動。若不是親眼所見,顧如玖簡直不敢相信平時總是溫和沉穩的閎衍老師能氣成這樣——他額角的青筋都暴了起來。
他一把拽過顏瑤的手腕,指尖用力到泛白︰”知不知道這黑紋再蔓延一寸就會要了你的命?!”聲音里是掩不住的後怕。
顏瑤縮了縮脖子,往日靈動的杏眼此刻濕漉漉的,像只做錯事的小鹿。她腕間的黑痣雖然被暫時壓制,卻仍盤踞在皮膚下,像一團不祥的陰影。”我、我們帶了很多的藥……”她小聲囁嚅著,聲音越來越低。當閎衍凌厲的目光掃來時,她整個人都躲到了顏昔身後,只露出半張慘白的小臉。發間的銀簪不知何時斷了半截,碎發黏在汗濕的額角,看起來狼狽極了。
顏昔的狀況也好不到哪去。向來梳得一絲不苟的發冠歪斜著,散落的發絲混著血污貼在頸側。左肩的傷口猙獰地翻卷著,將素白的長袍染出大片刺目的猩紅。面對閎衍的怒火,他標志性的玩世不恭笑容第一次維持不住,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僅剩的幾根金針︰”事出突然……””突然個鬼!”閎衍直接爆了粗口,一把扯開他肩頭的衣料。布料撕裂的聲音在寂靜的雪原上格外刺耳。當看到傷口周圍蔓延的青黑色紋路時,他的瞳孔猛地收縮——那是高階魔氣侵蝕的征兆。
藥瓶被粗暴地拔開塞子,他卻意外輕柔地將藥粉灑在顏昔傷口上。指尖在觸到滾燙的皮膚時微不可察地顫了顫︰”一個個都不要命了是不是?”這句話幾乎是咬著牙擠出來的,聲音卻莫名低啞了下去。
顧如玖剛要開口解釋,忽然被一陣清冽的沉水香氣息溫柔包裹。南風瑾不知何時已悄然立在她身後,雪白的衣袖隨風輕拂過她染血的肩頭。他修長如玉的手指輕輕撫上她頸側那道猙獰的黑紋,指尖縈繞的月華靈力溫暖得不可思議,與他清冷的氣質形成鮮明對比。”疼嗎?”
這聲詢問輕得如同初雪落湖,卻讓顧如玖瞬間僵直了脊背。她耳尖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泛起緋色,連呼吸都不自覺地放輕了。方才面對赤練老魔時的殺伐果決此刻蕩然無存,只剩少女般的無措︰”還、還好……”話音未落便是一聲輕嘶——南風瑾的指尖正抵在她傷口最深處,純淨的本命靈力如暖流般涌入,將盤踞的黑氣一寸寸逼出。”逞強。”
他垂眸的樣子依舊清冷如霜,可為她療傷的動作卻溫柔得令人心顫。顧如玖能清晰感受到,每淨化一寸魔氣,他指尖的溫度就降低一分。抬眼望去,南風瑾本就蒼白的臉色此刻近乎透明,長睫在眼下投落的陰影里隱隱泛著青。”瑾哥!”
閎衍突然沖過來,一把扣住南風瑾的手腕,”您不能再耗損本命靈力了!”他指尖的金蠶蠱焦急地游走著,映照出南風瑾衣袖下若隱若現的黑線——那分明是噬魂釘留下的詛咒正在擴散!
南風瑾淡淡掃了閎衍一眼,手上靈力卻未停。直到顧如玖頸間最後一絲黑氣消散,他才收手。袖擺垂落的瞬間,顧如玖分明看到他掌心多了一道與顏瑤腕間如出一轍的黑紋。”無妨。”他輕拂衣袖,轉身時卻幾不可察地晃了晃。顧如玖下意識伸手去扶,指尖剛觸及他的衣袖,就被冰得一個激靈——這哪是活人的體溫?
遠處突然傳來雪崩般的轟鳴。眾人回頭望去,只見青銅棺最後一道裂縫正在月光下緩緩彌合。赤練老魔不甘的嘶吼漸漸微弱,而十二枚劍骨組成的星圖,正化作流光沒入顧如玖的銀鈴之中……
閎衍瞥見這一幕,氣得直翻白眼︰”瑾哥你還有臉說她?你自己背後那三根噬魂釘是擺設嗎?!”說著就要去扯他的衣領。
南風瑾側身避開,卻不小心牽動了傷勢。一縷鮮血順著唇角滑下,在雪白的衣襟上綻開刺目的紅梅。
顧如玖心頭一緊,下意識伸手去扶,卻被他輕輕握住手腕︰”這對我來說不算什麼。”他拭去血跡,目光掃過三人,”都活著就好。”
南風瑾這句話像一陣突如其來的清風,讓原本緊繃的氣氛驟然凝滯。
顏瑤的杏眼里瞬間蓄滿了淚水,一顆晶瑩的淚珠”啪嗒”砸在雪地上,融出一個小小的坑。她慌忙用袖子去擦,卻越擦越多,最後干脆把臉埋進了掌心,瘦弱的肩膀一抽一抽的。
顏昔猛地別過臉去,下頜線條繃得緊緊的。他故作鎮定地整理著破損的衣袖,可微微發抖的手指卻暴露了內心的波瀾。向來挺拔的肩膀此刻幾不可察地輕顫著,連帶著束發的玉冠都歪了幾分。
閎衍張了張嘴,最終只是重重地嘆了口氣。他粗暴地從藥囊里掏出幾個玉瓶,挨個拍進三人手里。力道大得讓顏昔差點沒接住,可瓶身上貼著的朱砂符 卻分明是精心準備的頂級傷藥。”回去再跟你們算賬!”他惡聲惡氣地吼道,可泛紅的眼角卻出賣了他。作為昊天學院的老師,閎衍平日里總是一副嚴肅沉穩的模樣,此刻卻連聲音都有些發顫。他背過身去假裝整理藥囊,實則悄悄抹了把臉。
顧如玖握緊手中的藥瓶,溫熱的玉質觸感讓她鼻尖一酸。瓶底刻著小小的蓮花紋——這是閎衍獨門秘藥的標志,平日里連院長討要都得費番功夫。
南風瑾靜靜立在雪中,月光為他鍍上一層銀邊。他看著幾個年輕人紅著眼眶互相攙扶的樣子,眼底的寒意漸漸化開。當目光落在顧如玖頸間漸漸愈合的傷痕時,微不可察地點了點頭。
遠處,第一縷晨光穿透雲層,照在青銅棺最後合攏的縫隙上。銀鈴在顧如玖腰間輕輕晃動,發出清越的聲響,仿佛在訴說這場守護,終于迎來了曙光……
月光穿透漸漸散去的血雲,溫柔地籠罩著這群傷痕累累的年輕人。
遠處,青銅古棺上的鎖鏈發出細微的” 嗒”聲,仿佛在提醒著——這場劫難,還遠未結束……”先去雪月宮吧,現在外面的情況還是很不穩定,秘境之中的上古魔修也還未完全鏟除。”
南風瑾從秘境中踏出之後,就來到了這里,身上玄色衣袍上還沾著未散的煞氣。
他抬手按了按眉心,指節在蒼白的膚色上壓出一道紅痕,鴉羽般的眼睫垂落時,竟在眼下投出一片罕見的陰翳。顧如玖攥緊了袖中的玉簡——她從未見過瑾哥這般情態,那總是執劍斬星河的手此刻正微微發顫,連帶著袖口暗繡的雲紋都失了氣勢,像被雨水打落的殘瓣。
南風瑾的話音剛落,閎衍就忍不住翻了個白眼︰”你這副樣子還想去雪月宮?現在就得先管管自己身上的傷!”他一把扯開南風瑾背後的衣袍,露出三根深入骨髓的噬魂釘,黑氣已經在傷口周圍蔓延成蛛網狀,”再拖半個時辰,魔氣就要侵入心脈了!我知道你很強,但是也不能不把自己身體當回事!”
閎衍猛地攥住南風瑾的衣領,骨節因用力而發白。他指尖突然迸出三寸青芒,”嗤啦”一聲劃開染血的衣料,露出後背猙獰的傷口——三枚玄鐵噬魂釘深深嵌在脊骨之間,釘尾纏繞的魔紋正像活蛇般蠕動。黑紫色的毒瘴從傷口輻射開來,將周圍皮膚腐蝕出蛛網狀的裂紋,每道裂痕里都閃爍著詭異的幽綠磷光。
”看見了嗎?”閎衍的嗓音帶著壓抑的顫抖,拇指狠狠按在傷口邊緣,立刻有混著金絲的污血涌出,”噬心魔紋都爬到肩胛骨了!”他忽然揪住南風瑾散落的一縷白發,發梢竟已開始泛起死灰,”等這顏色漫到發根,大羅金仙都救不了你!”
顧如玖聞言瞳孔驟縮,指尖無意識地掐進掌心。她看見南風瑾後背的衣料被血浸透,三枚噬魂釘泛著幽光,周圍的皮膚已經呈現出不祥的紫黑色,魔氣如活物般在經脈間游走。南風瑾卻只是微微蹙眉,抬手將染血的衣襟攏回肩頭︰”無妨,
顧如玖的指尖在即將觸踫到傷口時猛地僵住。她看見南風瑾的脊骨在魔氣侵蝕下泛著青玉般的冷光,三枚噬魂釘的螺紋間不斷滲出粘稠的黑血,將周圍的血肉腐蝕出蜂窩狀的孔洞。
南風瑾握著她手腕的掌心卻依然干燥溫暖,只是虎口處一道新鮮的裂痕突然崩開,滾燙的金色靈血滴落在她腕間,燙得她心頭一顫。
顧如玖倒吸一口涼氣。那三根漆黑的釘子周圍,皮肉已經腐爛發黑,隱約可見森白的脊椎骨。”不礙事。”他聲音依舊平靜,”雪月宮有淨魔池。”
顏昔突然弓起身子,喉間發出破風箱般的抽氣聲。他猛地咳出一口粘稠的黑血,在雪地上濺開刺目的暗紅,血沫里還裹著幾縷蠕動的黑絲。他肩頭的傷口已經完全變成了腐敗的青紫色,皮肉翻卷處滲出腥臭的膿液,魔氣如同活物般在皮下蜿蜒,已經爬到了鎖骨位置,形成猙獰的蛛網狀紋路。
顏瑤慌忙伸手去扶,指尖剛觸到他的衣袖,自己卻突然晃了晃——她腕間那顆原本米粒大小的黑痣,此刻已經擴散成銅錢大小的潰爛,邊緣不斷滲出紫黑色的血水,腐爛的皮肉下隱約可見森白的腕骨。”都別逞強了!”閎衍氣得直跺腳,從懷中掏出一個玉匣,”先把我的本命蠱種上,暫時壓制魔氣。”
玉匣打開的瞬間,一條通體金燦燦的蠶蠱緩緩蠕動。
那玉匣甫一開啟,便溢出一縷縷淡金色的霧氣,匣中金蠶蠱昂起半透明的頭顱,周身鱗甲折射出朝陽般的光暈。它突然振翅發出清越的嗡鳴,十二對薄翼上浮現出古老的符文,每片鱗甲都開始滲出琥珀色的靈液。閎衍咬破食指,將血珠滴在蠱蟲額間的朱砂印記上,那蠱蟲頓時化作一道流光,在南風瑾傷口處盤旋三圈,灑落的金輝與魔氣踫撞時發出烙鐵入水般的”嗤嗤”聲。
金蠶蠱化作的金輝如細雨般灑落,南風瑾後背的魔氣頓時發出”嗤嗤”的灼燒聲。他眉頭幾不可察地皺了一下,指節因隱忍而泛白,卻仍保持著挺拔的站姿。
顧如玖注意到他垂落的袖口內,手腕內側浮現出細密的金色紋路——那是昊天血脈在強行淨化魔氣的征兆。”瑾哥!”閎衍突然厲喝一聲,手中掐訣速度驟然加快。金蠶蠱發出尖銳的嘶鳴,十二對薄翼瘋狂振動,鱗甲間滲出的靈液竟開始轉為血紅色,”您再強行運功,蠱蟲就要反噬了!”
南風瑾唇邊溢出一絲金色血液,在月光下泛著奇異的光澤。他抬手抹去血跡的動作依舊優雅,可顧如玖分明看見,他指尖劃過的地方,空氣都凝結出了細小的冰晶。”雪月宮……”他低聲道,聲音里帶著罕見的疲憊,”必須去。”
顏昔突然單膝跪地,咳出的黑血中竟夾雜著細小的冰碴。他肩頭的魔紋已蔓延至心口,在皮膚下形成詭異的蛛網狀凸起。
顏瑤腕間的潰爛處開始結霜,銀白的冰晶順著血管紋路向上攀爬,每延伸一寸,她的臉色就灰敗一分。
閎衍的驚呼聲戛然而止——金蠶蠱金玉般的身軀突然爬滿冰裂紋,十二對薄翼在” ”聲中碎成冰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