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漢情緣︰雲中歌

第150章 天山月依舊,不照去年人(3)

類別︰ 作者︰桐華 本章︰第150章 天山月依舊,不照去年人(3)

    霍光本是多疑的人,可是很奇怪,他相信這個把刀架到他脖子上的人。這人舉止間的倨傲,竟讓他覺得幾分熟悉,“雲歌的罪名早已撤銷,已經放出大牢,如今在諫議大夫孟玨府上。”

    男子深盯了他一眼,一言不發地撤刀、轉身,上馬,一連串動作,行雲流水。眨眼的工夫,他的人已經在馬上。

    仍有幾十個鎧甲森寒的侍衛手持刀戈,圍在他身周,他卻視若不見,十分從容地策著馬離去。

    他來得莫名其妙,走得也莫名其妙。一地的尸首,眾人的心驚膽寒,竟好似只是他的一場游戲。霍山怒喝了一聲,將手中的寶刀扔向他。霍禹如夢初醒,立即下令︰“追殺來人!陳田、王子怒立即去調羽林營。”

    男子聞聲回頭。霍山的刀在空中,呼嘯著直直擊向他的臉。眾人都以為他肯定能避開。卻不料,男子不避不閃,任由刀直直擊在了面具上。

    啊!”

    不少人的驚叫聲中竟透出了一絲惋惜,卻是驚叫未完,就變成了目瞪口呆。

    只看銀狼面具從中裂開,男子卻毫發未傷,顯然他是有意如此,猙獰的面具下,竟是一張清冷異常的俊顏。

    男子的目光在霍光面上微頓一下,轉回了頭。

    不過一瞬。

    一匹白馬,一匹黑馬,迅速消失在山林中。

    看清楚男子容貌的剎那,霍光如遭雷擊,眼前一黑,直直向地上栽去。

    霍雲忙扶住了他,“伯伯,伯伯……”

    霍禹、霍山、霍成君都立即圍了過來。

    爹,爹!”

    伯伯,伯伯!”

    七叫八嚷中,幾個僕人又是給霍光順氣,又是燒艾草給霍光嗅。霍光的氣息略微平順,人卻遲遲不能回神,似乎在發呆,又似乎在思索。半晌後,他對霍禹吩咐︰“不許再追那個人了,也不許對任何人提起今天的事情。”想了想,他又吩咐︰“回去後,把今天的侍衛全都安排到邊疆參軍。”

    霍禹雖心中不解,卻不敢發問,只能連連應“是”。

    雲歌是三月見過的最听話也最冷漠的病人。不管多苦的藥,只要端到她面前,她肯定一口喝盡,不管多疼的針灸,她都能毫不皺眉地忍下來。可是,別的事情上,不管花費多少心思,她都視若無睹。她對所有人都很冷淡。那種冷淡,不是居高臨下的傲慢,而是小心翼翼的戒備。

    三月想起她以前眼神中純淨的笑意時,會覺得很心酸,也終于能體會到幾分公子的心境。連她這個旁觀者都如此,當事人的心中滋味只怕絕非“心酸”二字能道明。

    冬日的天黑得早,所以晚膳也用得早。三月服侍雲歌用完飯,收拾了餐具出來,卻見淡青的冥光中,兩 個人立在院子里,一個黑紗遮面的女子,一個背光而立的男子。

    三月自恃武功不弱,可這兩個人何時進入院子,又在這里站了多久,她竟一無所覺。更何況,雲歌住的地方,二師兄和五師弟輪班帶人守護,這兩人竟能不驚動任何人,就站在了院中。

    她謹慎地後退了一步,用力將餐具砸向地面,“來人!”

    男子好似有些不耐煩,大步向屋內行去。

    三月想攔,一根鞭子,倏忽而至,鞭尾幾探,已將她去路全部封死。她看到男子進了屋,又听到屋內傳來雲歌的驚叫聲,急得要哭出來。如果雲歌再有意外,她如何向公子交代?

    黑衣女子看到她的樣子,輕聲說︰“從你準備晚膳時,我就跟在你身後,看得出來,你對我家小姐很費心照顧,多謝你!”隨著她的話語,她手中的鞭子漸漸慢了下來,三月恍惚了一瞬,終于明白了女子話里的意思,“雲歌是你家小姐?”

    八月、九月匆匆跑進來,看到三月被人襲擊,二話不說就左右攻向黑衣女子。出手就是殺招,三月大駭,對黑衣女子叫道︰“小心!”剛跨進院子的孟玨,卻是叫道︰“竹姑娘,手下留情!”阿竹袖中的彎刀收了回去,人斜斜飛開,三月替她擋下了八月的劍招,九月的雙刺被孟玨匆忙間扔過來的一塊玉佩砸到了地上。

    阿竹向孟玨行了一禮,“見過孟公子。”

    孟玨作揖回了一禮,“多年未見,你一切可好?幾時到的長安?”“很好。中午剛到。”

    孟玨看向屋子,“曜也來了嗎?”

    阿竹解釋道︰“雲歌要被砍頭的告示貼到了敦煌郡,知情人就立即趕來向三少爺通報消息,不是我們不信任孟公子,實在是兄妹連心,沒有辦法不擔心,請孟公子見諒。”

    孟玨神情黯淡,向阿竹作揖,“哪里敢怪罪?當年曾在雲歌雙親面前許諾過照顧她,不想照顧成了這樣,該是我向你們賠罪。”

    阿竹側身避開,溫和地說︰“我相信公子已經盡力,只是……我家少爺的脾氣,還望公子看在雲歌兒的分上勿往心里去。”

    孟玨點了點頭。

    我們剛到長安,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雲歌究竟做了什麼要被砍頭?”

    孟玨沒有回答,半晌後,才說︰“如果雲歌想說,她會自己告訴你們。”他猶豫了一會兒,還是走向了屋子,到了門口,卻再不往前。

    這幾日,如木偶人一般的雲歌,終于有了幾分人氣,低頭而坐,眼淚一顆顆地滴到被上。坐在榻側的男子,盯著雲歌,劍眉深鎖,似乎很生氣。

    兄妹兩人,一個只是坐著,一個只是垂淚,大半晌都一句話不說。

    以男子的寡言少語也終于受不了了,“雲歌兒,你啞巴了?我問究竟誰欺負你,你怎麼一句話不說?哪里來的這麼多眼淚?”

    雲歌仍只是沉默地掉眼淚。

    雲歌自小是個話簍子,沒人搭理都能自己和自己嘀咕半日,幾曾沉默過?男子又是心疼,又是氣悶,平生第一次放軟了聲音說話,“誰欺負了你,你告訴哥哥,我幫你有仇的報仇,有怨的解怨,好不好?收拾完了他們,就帶你回家,你想要什麼,我都幫你去尋,你想要去哪里玩,我也都陪你去。”

    沒想到雲歌的眼淚不但沒有停,反倒一下撲到他懷里,嗚嗚地哭起來。

    三哥有些無措,雲歌兒只在二哥面前會如此,在他面前一貫嘴硬調皮,他身子僵硬,似乎完全不知道該怎麼辦,好一會兒後,才學著二哥的樣子,輕拍著雲歌的背,只是做來極不習慣,臉上的表情很是古怪。

    他看向站在門口的孟玨,孟玨抱拳一禮,他卻只微挑了挑唇角,眼中全是不屑的譏諷。

    孟玨淡淡一笑,好似淡然自若,實際全身都在戒備,只要雲歌的 手指指向他,下一瞬到的肯定就是她三哥的刀鋒。

    雲歌哭了會兒,慢慢收了淚,靠在三哥的肩頭問︰“我還以為你們都不要我了!爹呢?娘呢?二哥呢?你們怎麼都不來看我?”如果三哥能早點到,也許一切……

    雲歌說著話,眼楮里面又有了淚光。這丫頭把砍頭當家族聚會嗎?三哥微蹙了蹙眉,沒有回答。阿竹回道︰“老爺和夫人還不知道,去年他們從吐蕃回來時,路經達阪山,踫上雪崩……”

    什麼?”雲歌現在如驚弓之鳥,一點刺激,就臉色煞白。

    阿竹忙道︰“老爺和夫人性命無憂,只是人被困在了山谷中,一時半會兒出不來,怕是要等到春天,待雪化一些,才能設法出來。”

    那……那……”

    小姐不用擔心,三少爺會把食物、衣服都準備好,雕兒會把東西都帶進山谷。”

    三哥蹙著眉說︰“你別閑操心!我看爹把那里當成世外仙居了,竟然命我送毛筆和大食的地毯進去,還指定毛筆要用羊脖子上的毛做,地毯要大菊花樣式的。”

    二哥呢?”

    三哥的臉色有點難看。

    阿竹剛想說話,三哥不耐煩地說︰“全家最笨的是你!二哥的事情,他自己會擺平,實在不行了,還有我,輪不到你操心,你的事情呢?究竟怎麼回事?若沒有重要事情,我們立即回西域。”阿竹柔聲問︰“小姐,我看你面色不好,是病了嗎?”

    雲歌沉默了一會兒,說道︰“三哥,我的事情我也會自己處理好。我知道家里肯定有很多重要的事情等著你去辦,你和阿竹先回去吧!”

    你不和我回家?”

    雲歌眼中淚意蒙,“現在不,等我……處理完一點事情,我會回去的。”

    三哥凝視了一會兒雲歌,點了點頭。雖然是兄妹,可人生都只屬于自己,沒有任何人可以替代另一個人的人生。

    三哥冷聲說︰“不要讓我下次冷不丁地又收到你要被砍頭的告示!”

    阿竹輕聲說︰“三少爺一看到告示就立即上路,從知道消息到現在,幾乎沒休息過。”

    三日內從西域趕到長安,即使神駿的汗血寶馬都會累呀!何況三哥的身體本就不好。雲歌自小產後,只覺得心里如結了冰,連血管里的血都是冷的,現在卻覺得不管發生什麼,總有一個小小角落會是暖的,好想就此縮回那個溫暖的角落里面去,可是,想到孩子……

    如果他活著的話,會有疼愛他的舅舅;會有武功高強的阿竹陪他玩;還有一個會做菜的娘,她會做給他天下最好吃的東西,她會帶他去爬天山,去吐魯番吃葡萄……

    可是,沒有了!什麼都沒有了!他什麼都沒有看到,就被人殘忍地帶走了!

    雲歌抬眼看向了孟玨。

    孟玨平靜地微笑,一切情緒都被遮掩住。

    雲歌眼內的寒芒,刺入他墨黑的雙眸中,很快就被吞噬干淨,竟是激不起一點驚瀾。

    三哥突然說︰“雲歌兒,我替你另安排一個住處。”

    雲歌有些不解,難道三哥的勢力伸展到了長安?可父親不是不許他們踏入漢朝疆域嗎?但能離開孟府,絕非壞事,雲歌點了下頭。三哥一言不發地抱起了雲歌,向外行去。孟玨讓到了一旁,三月想說話,卻被孟玨的眼神阻止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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