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樓的走廊上,彌漫著一股刺鼻的、混合了血腥與皮肉燒焦的味道。
米迦爾跪在伊恩殘破的身體旁,金色的豎瞳里,最後一點光亮也熄滅了。
他眼前的,不再是那個總是冷靜、沉穩,會用指節輕輕敲他額頭,又會在深夜為他蓋好被子的伊恩•斯圖亞特。
那是一具幾乎看不出人形的、被高溫和高壓徹底摧毀的血肉模糊的軀體。
大面積剝落的皮膚下,是焦黑的肌肉和森然的白骨。
胸口那個恐怖的凹陷,隨著微弱到幾乎無法察覺的呼吸,輕微地起伏著,每一次起伏,都像是在宣告生命的流逝。
“……不……不應該是這樣的……”
米迦爾的喉嚨里發出野獸般的嗚咽,巨大的、滾燙的淚珠從他眼中滾落,砸在冰冷的地板上,碎成一片。
是他的錯。
如果他能早一點察覺到危險,如果他能更強大一點,如果…… 沒有如果。
絕望,像最冰冷的海水,從四面八方涌來,淹沒了他所有的思緒,讓他無法呼吸。
他輸了,輸得一敗涂地。
萊特用一場冷酷的“意外”,將他生命中唯一的光,摔得粉碎。
伊恩要死了。
他那微弱的呼吸,就像風中搖曳的燭火,隨時都可能熄滅。
不。
米迦爾猛地抬起頭,那雙空洞的金色瞳孔里,燃起了一絲瘋狂的火焰。
不能讓他死。
絕對不能!
“藥……藥水!”
一個念頭閃電般擊中了他。
他想起來了,伊恩的書房里,那個上了鎖的櫃子里,存放著一些備用的煉金藥劑!
米迦爾像一道白色的閃電,沖進了那間已經半毀的書房。
他無視了滿地的狼藉和刺鼻的煤氣味,徑直撲向那個上了鎖的胡桃木櫃。
他甚至懶得去撬鎖,直接用肩膀狠狠撞了上去。
“砰!”
木屑紛飛,櫃門被他野蠻地撞開。
一排排貼著標簽的玻璃瓶,在櫃子里閃爍著微光。
米迦爾的爪子在瓶子間瘋狂翻找,他的眼楮因為急切而布滿血絲。
“不是這個……不是這個……也不是……”
他打翻了催眠藥劑,弄碎了緩和劑,終于,在櫃子的最深處,他找到了那個小小的、裝著翠綠色液體、被伊恩用蠟封得嚴嚴實實的瓶子。
『生命禮贊』。
『豐穰母樹』序列七的用自己的生命精華調配出的高級治療藥劑。
這是伊恩以防萬一的最後底牌。
米迦爾抓著瓶子沖了回來,他的手因為顫抖,幾乎捏不穩那光滑的瓶身。
他跪在伊恩身邊,用牙齒咬開蠟封,將瓶口對準伊恩那已經看不出嘴唇輪廓的、血肉模糊的臉。
翠綠色的藥液,帶著一股濃郁的生命氣息,緩緩地流入伊恩的口中。
藥劑的效果立竿見影。
一股柔和的綠色光暈,從伊恩的身體內部散發出來。
他背上那些最細小的傷口,開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愈合。
胸口那微弱的呼吸,也似乎變得有力了一點。
然而,也僅此而已。
面對那種被高溫蒸汽從內到外徹底摧毀的、結構性的損傷,這點生命能量,就像往一片干涸的沙漠里倒了一杯水,轉瞬即逝,無濟于事。
幾秒鐘後,綠色的光暈黯淡下去。
伊恩的生命體征雖然暫時穩住,不再繼續惡化,但那恐怖的傷勢依舊沒有好轉。
他依然像一具破損的、隨時會停止運轉的機器,靜靜地躺在那里,離死亡只有一步之遙。
米迦爾看著這一幕,剛剛燃起的希望,瞬間被澆滅了。
他無力地癱坐在地上,抱著那個空了的藥瓶,眼中的光再次熄滅。
完了。
連『生命禮贊』都救不了他。
一切都完了。
米迦爾呆呆地看著伊恩,看著他胸口那微弱的起伏。
他能感覺到,伊恩的生命力,正在一點一點地、不可逆轉地流逝。
就像一個沙漏,正在走向終點。
他能做什麼?
他什麼都做不了。
他只是個序列八的、連自己的力量都控制不好的廢物。
他只能眼睜睜地看著,看著伊恩在他面前,慢慢地、冰冷地,死去。
不…… 不!
我不要!
憑什麼?
憑什麼他要死?
就因為一場該死的“意外”?
就因為那個瘋子的一個念頭?
“錯誤……”
米迦爾的喉嚨里,擠出了一個沙啞的詞。
他的金色豎瞳,在這一刻,不再是絕望,而是一種燃燒的、足以扭曲一切的瘋狂。
既然“正確”的治療救不了他。
既然“正確”的生命法則宣判了他的死刑。
那麼…… 就讓我用一個更大的、更徹底的“錯誤”,來推翻這個該死的“正確”!
他要做的,不是治療。
他要做的,是篡改!
他要篡改“伊恩受了致命傷”這個既定的事實!
他要強行扭曲概念,讓這場該死的“意外”,變得“不那麼致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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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個瘋狂到極點的念頭。
這已經不是在施展能力,而是在向這個世界最底層的規則,發起一場自殺式的攻擊。
但他不在乎了。
米迦爾爬到伊恩身邊,伸出自己那雙還在流血的、被蒸汽燙得血肉模糊的爪子,輕輕地、顫抖地,放在了伊恩那塌陷的胸口上。
他閉上了眼楮。
將自己全部的意識,全部的靈性,全部的存在,都凝聚成一個唯一的、偏執的、瘋狂的念頭。
“錯誤。”
他在心中,發出了宣告。
“讓即將衰竭的內髒發生錯誤。”
世界,在這一刻發出了無聲的悲鳴。
米迦爾感覺一股無法形容的、來自世界規則本身的反噬力,像一座大山般狠狠地壓在他的靈魂上。
他的大腦像被一柄燒紅的鐵錘砸中,劇痛無比。
“噗——”
一口滾燙的鮮血,從他口中狂噴而出,灑在伊恩焦黑的身體上。
但他的爪子,依舊死死地按在伊恩的胸口,沒有松開分毫。
他的宣告,正在生效。
在米迦爾那模糊的感知中,時間仿佛開始倒流。
現實中,伊恩那塌陷的胸口,以一種極其詭異的方式,開始緩緩地、不自然地向上隆起。
那些斷裂的肋骨,並沒有愈合,而是像被一只無形的手強行掰回原位,發出“咯吱”的、令人牙酸的聲響。
“還不夠……”
米迦爾咬著牙,嘴里滿是血腥味。
他的七竅都開始滲出細微的血絲。
“讓身體上燙傷的屬性發生錯誤。”
這是第二次篡改。
又一口鮮血噴出,米迦爾的身體劇烈地顫抖起來,他感覺自己的意識快要被那股反噬力撕碎了。
但他看到了。
他看到伊恩身上那些焦黑的、碳化的皮膚,顏色正在以一種不自然的方式飛速變淺。
從焦黑,變成深紅,再變成一種恐怖的、像是被開水燙過的、大片水泡和剝落皮膚混雜在一起的模樣。
傷勢,依然觸目驚心。
但那致命的、深達骨髓的碳化傷害,被強行“抹去”了。
“再……再來一次……”
米迦爾的意識已經開始模糊,他全憑著一股不讓伊恩死去的執念在支撐。
“錯誤︰伊恩•斯圖亞特的身體……其‘脆弱’屬性……判定為‘堅韌’……”
第三次,也是最後一次篡改。
這一次,反噬如同海嘯般襲來。
米迦爾再也支撐不住,發出一聲痛苦的悶哼,身體一軟,徹底失去了意識,癱倒在伊恩的身邊。
在他昏迷的瞬間,篡改停止了。
走廊上,恢復了死一般的寂靜。
不知過了多久,躺在地上的伊恩,手指突然動了一下。
他的呼吸,不再是那種隨時會斷絕的微弱氣流,而是變成了一種雖然微弱,卻綿長而詭異的、帶著某種機械質感的節律。
他活下來了。
在米迦爾不惜一切代價、以自殘的方式強行扭曲了概念之後,伊恩的生命,被硬生生地從死亡線上拉了回來。
他的生命體征,被暫時穩定住了。
但是,代價是巨大的。
這種粗暴的、不講道理的“錯誤”修正,並沒有真正治愈他,而是在他的身體里,留下了一片無法修復的混亂。
伊恩的身體機能,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巨大的混亂之中。
他的心髒,不再遵循正常的節律跳動。
它時而狂跳如鼓,時而又微弱得幾乎停滯,仿佛不再受神經系統的控制,而是遵循著某種更高維度的、混亂的隨機函數。
他的肺部,雖然不再被灼熱的蒸汽填滿,但每一次呼吸,都會發出一陣輕微的、像是金屬零件互相摩擦的“ 噠”聲。
那是“金屬疲勞”這個被扭曲的概念,在他體內留下的殘響。
他的皮膚,那些被從“焦黑”強行改寫為“嚴重燙傷”的區域,細胞結構徹底紊亂。
它們不再遵循正常的生長規律,而是在愈合與潰爛之間,以一種詭異的頻率高速切換,呈現出一種如同屏幕噪點般的、不斷閃爍變化的恐怖景象。
他的血液流速、他的體溫、他的新陳代謝……所有的一切,都脫離了正常的生命軌道,變成了一鍋由無數矛盾指令構成的、沸騰的亂粥。
他活著。
但他不再是一個純粹的、完整的“人類”。
他變成了一個行走的悖論,一個由“真實”的傷害和“錯誤”的修正,強行拼接而成的、活著的信息混合體。
而這一切的始作俑者,那個用自己的生命換來這一切的白發少年,正靜靜地躺在他身邊,嘴角還掛著一絲鮮血,像是做了一個無比疲憊的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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