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晶宮劇院的掌聲和喧鬧,被第九街區厚重的公寓門隔絕。
塞拉菲娜•晨星背靠門板,滑坐在冰冷的大理石地板上。
她為了參加錯誤教派辯論特意換上的樸素長裙沾滿了灰塵,但本人並不在意。
她的腦海里,還在回蕩著那個矛盾的神諭。
“尋求唯一的正確,本身就是錯誤。”
“實踐與理論,都是錯誤的一面,彼此依存。”
對海勒和艾文來說,這可能是神明對他們爭斗的裁定。
但對塞拉菲娜而言,這話讓她產生了一個從未敢觸踫的念頭。
她抬手撫摸著自己脖頸兩側的縫合線。
那里的皮膚已經愈合,但細微的疤痕在煤氣壁燈的光下,依舊像兩條蜈蚣,提醒著她作為『知識本源』序列七的瘋狂。
她左肩上,屬于數學家“塞巴斯蒂安”的頭顱雙眼緊閉,嘴唇無聲的翕動,似乎在高速運算,推演這個神諭背後的邏輯。
右肩上,瘋癲詩人“埃德加”的頭顱則仰著,嘴角掛著微笑,喉嚨里發出有韻律的呢喃,仿佛在為這矛盾的真理譜寫贊歌。
而她鎖骨上方,那顆她花費大代價弄來的無名氏哲學家頭顱,則雙目圓睜,眼神空洞的凝視著前方,陷入了關于存在與意義的思考。
三個頭顱,三種思維,此刻都在用各自的方式解讀那句神諭。
塞拉菲娜自己的意識,則要努力整合這三股混亂的信息。
藝術的瓶頸…… 她蜷縮在地上,把臉埋進膝蓋。
塞拉菲娜一直以為,只要掌握更多的知識和技巧,就能突破那層看不見的牆。
所以她不惜代價,讓三個充滿智慧的頭顱成為自己的一部分,去解構音律、詩歌與哲學,想從中找到藝術的最終答案。
可她得到的,只是更深的空虛。
直到今天,那句神諭讓她瞬間想通了一切。
“尋求唯一的正確……”
她喃喃自語,聲音沙啞。
她追求的,不就是舞台上那個唯一的、完美的、正確的表演嗎?
她用盡辦法,去消滅演唱中每一個可能出現的瑕疵,每一個情緒波動,每一個錯誤。
神諭卻說,這本身就是錯誤。
那麼…… 一個瘋狂的念頭從她心底鑽出,佔據了她的理智。
如果追求“正確”是錯誤的…… 那麼,去犯下一個“錯誤”,一個巨大的、不可饒恕的錯誤……那是不是,就是通往更高藝術的……唯一正確道路?
這個想法讓她渾身一顫。
她左肩上,數學家的頭顱猛的睜開眼,瞳孔中仿佛有數據流閃過,像是在計算這個瘋狂念頭的可行性。
右肩上,詩人的頭顱發出一聲嘆息,呢喃著︰
“以身飼魔,以隕落換永恆……多美的詩篇……”
哲學家的頭顱依舊沉默,但眼神中的空洞更深了。
塞拉菲娜慢慢的站起身,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
窗外,蘭利卡羅的夜空被工業煙塵和城市燈火染成昏黃,看不到星星。
但在塞拉菲娜眼中,這片昏黃的天幕之上,懸掛著一輪冰冷的月亮。
『知識本源』。
棲息于月亮之上的舊日神只。
凡人所能犯下的最大錯誤是什麼?
是傲慢,是僭越,是試圖扮演一位神明。
對一個『知識本源』途徑的序列者來說,有什麼,比扮演『知識本源』本身,更錯誤,也更有誘惑力呢?
塞拉菲娜的心髒狂跳起來,一股夾雜著恐懼和興奮的戰栗傳遍全身。
她知道,自己找到了。
找到了那條通往晉升的、危險的捷徑。
就在這時,門鈴響了。
塞拉菲娜整理了一下情緒,打開門,看到了萊特。
他依然穿著那身一絲不苟的灰色西裝,手里提著一瓶紅酒,臉上掛著溫和的微笑。
“晚上好,晨星小姐。”
萊特走進公寓,熟絡的像個老友,“我听說,今天的辯論,出了一些有趣的轉折?”
塞拉菲娜沒有回答,只是給他倒了一杯酒,她的手有些抖。
萊特接過酒杯,靠在鋼琴旁,目光掃過那三顆沉默的頭顱,最後落在塞拉菲娜帶著異樣光彩的臉上。
“看來,你已經領悟到了更深的東西。”
萊特的聲音帶著一絲引誘,“艾文他們還在爭論理論與實踐,而你,已經看到了那扇門。”
塞拉菲娜抬起頭,直視著他︰
“萊特先生,告訴我,一個凡人,所能犯下的最大的錯誤,是什麼?”
萊特聞言,嘴角的笑意更深了。
“是扮演神明。”
他毫不猶豫的回答。
塞拉菲娜的呼吸一滯。
“而對一個藝術家來說,”萊特放下酒杯,踱步到她面前,聲音壓得很低,“最偉大的藝術,就是將這個巨大的錯誤,變成一場華麗的演出。”
他湊近塞拉菲娜的耳邊,用只有兩人能听見的聲音說︰
“下個月的十五號,是‘月亮日’。一年中,月亮離我們最近的一天。對所有『知識本源』途徑的探索者來說,那是一場盛宴,也是一場考驗。很多人會用望遠鏡窺探 ,希望能得到啟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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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頓了頓,話語充滿了誘惑。
“但他們都只是觀眾。而你,塞拉菲娜,可以成為舞台本身。你不必去窺探,你可以試著……成為 的一部分。”
“用你的靈性,去連接那無盡的信息,去模仿月亮,去扮演月亮,哪怕只有一瞬間……想象一下,那將是怎樣的一場演出?整個蘭利卡羅都將是你的觀眾,而神只,將是你唯一的評委。”
“序列的晉升,藝術的突破……你渴望的一切,都會在那一瞬間,得到答案。”
萊特的話,點燃了塞拉菲娜心中危險的念頭。
她呆呆的站著,全身因為激動而顫抖。
數學家的頭顱在飛速計算這場豪賭的成功率,詩人的頭顱已經開始吟誦關于月亮和隕落的詩篇,哲學家的頭顱則陷入了“我演故我在”的悖論。
“這太瘋了……”她喃喃道,但眼中沒有退縮,反而燃燒起前所未有的光芒。
“藝術,本就是瘋子的事業。”
萊特優雅的後退一步,微微鞠躬,“我只是一個提議者。如何選擇,取決于你,偉大的藝術家。”
說完,萊特便轉身離去,將這間公寓留給了那個已經被點燃的靈魂。
塞拉菲娜沒有去送他。
她猛的沖到書桌前,鋪開一張巨大的空白畫布。
她沒有拿畫筆,而是直接用手指蘸著銀色墨水,開始在畫布上瘋狂的畫著。
畫布上是一個復雜的儀式陣圖,由數不清的符號和星軌構成。
每一個符號,都對應著一個關于月亮的古老傳說;每一條軌跡,都模擬著星辰的運行。
她要用整個城市的夜空作為畫板,用自己的生命和靈性作為顏料,去畫一幅宏偉而致命的作品。
她的四個頭顱,此刻第一次達到了和諧。
塞拉菲娜自己的臉上,露出了一個狂熱又滿足的笑容。
“凡人扮演神明,是最大的錯誤……”
她低聲念著,像在宣告自己的判詞。
“……也因此,是最高的藝術。”
窗外,蘭利卡羅的夜依舊喧囂。
但在這間公寓里,一場即將震驚全城的瘋狂演出,已經定下了開幕時間。
塞拉菲娜走到日歷前,用沾著銀色墨水的手指,在代表“月亮日”的那個數字上,重重的畫下一個圈。
那墨跡在燈光下,像一滴冰冷的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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