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文緊緊攥著那尊形態詭異的神像，指節因為太用力都發白了。
他躲在圖書館石柱的陰影里，恨不得把自己整個人都塞進石頭縫里去。米迦爾早就不見了，天色越來越暗，只剩他一個人。
“不屬于這個世界的蠹蟲...”
“您是秩序與混沌的錯誤嵌合...”
“是規則之外的悖論化身...”
他小聲念著這個又長又怪的名字，每念出一個字，都讓他不自覺的打了個哆嗦。
這神像摸上去冰涼，卻又透著一股奇怪的、像是心跳一樣的溫度。它扭曲的樣子在昏暗的光線下看著更嚇人了，多看幾眼都覺得頭暈。
“這...真的有用嗎？”他自言自語，聲音因為哭過而有些沙啞。
用腦袋抵債……
這听著又可笑又嚇人，但他知道那幫放債的什麼事都干得出來。
他爸欠了一大筆錢，多到能把這個家徹底壓垮，而他那個聰明的腦袋，好像是家里唯一還值點錢的東西了。
圖書館里徹底安靜了，只能听到遠處街上傳來的模糊噪音。冷風透過單薄的衣服往他身體里鑽。不能再待在這兒了。
艾文鼓起勇氣，從陰影里探出頭，警惕的四下看了看。
路燈下，行人來來往往，沒人注意到躲在角落的他。
他把神像小心的塞進懷里，緊緊貼著胸口。冰冷的觸感讓他打了個哆嗦，心里卻莫名其妙的安穩了一點。
他必須回家，至少得回去看看媽媽安不安全。
他沒走大路，而是鑽進了像迷宮一樣的小巷里。
巷子里到處是髒水，蒸汽管道漏出的白霧到處都是。空氣里有煤灰味，有爛垃圾的臭味，還有便宜酒的味道。
每次拐彎，或者听到身後有腳步聲，艾文都嚇得心頭一跳，下意識的就捂住胸口的神像。
回到第十七街區，家附近還是那麼亂。
突然，前面巷口傳來罵罵咧咧的笑聲和砸瓶子的聲音。
三個穿著工裝、一身酒氣的大漢堵住了路，正圍著一個垃圾桶打鬧。
艾文的心猛的一沉，馬上想轉身就走，結果差點撞上一個人。
那人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到了他身後。
是個瘦高個男人，穿著一件很干淨的長風衣，手指又細又白。
他臉上掛著笑，但那笑容像是公式一樣，一點溫度都沒有。
“艾文•斯派克？”男人開口，聲音很平，听不出感情。
艾文全身的血都涼了。
他認得這種笑容和語氣。他們是收債公司的人，來得比他想的快多了。
“我...我不...”艾文想說不是，想跑，但腿像灌了鉛一樣動不了。
前面那三個醉漢也停了下來，轉過身，醉醺醺的臉一下子變得清醒又凶狠，慢慢圍了過來。他們是一伙的。
“你爸很擔心你，”瘦高男人輕聲說著，往前走了一步，“跟我們回去把事情了結一下。就是借用一下你的天賦，很快的。”
後面有人堵著，前面是慢慢圍上來的惡棍。艾文背靠著又冷又濕的牆，根本沒地方跑。
就在這時，他懷里的神像忽然輕輕震了一下。
一股說不出來的感覺傳遍全身，不是暖，也不是力氣，更像他站的這塊地方，有什麼東西變得不對勁了。
瘦高男人好像察覺到了不對勁，皺了皺眉，加快了腳步，同時從風衣里掏出個東西。那東西結構很復雜，有針頭還有小玻璃管，在暗光里反著冷光。
“別怕，不疼的......”男人的聲音帶著一股讓人毛骨悚然的惡意。
艾文幾乎是憑著本能，嘶啞的喊了出來︰“不屬于這個世界的蠹蟲！您是秩序與混沌的錯誤嵌合！是規則之外的悖論化身！救救我！”
什麼奇跡都沒發生。
男人呵的笑了一聲，繼續往前走。
但就在最前面那個大漢伸手要抓艾文的時候——
啪嗒！
大漢腳下一塊本來就松了的石板，突然以一個根本不可能的角度猛的翹了起來。
大漢完全沒反應過來，叫了一聲就站不穩了，整個人像個麻袋一樣摔在地上，濺了一身髒水。
“蠢貨！”瘦高男人罵了一句，讓另一個人上。
那個人小心的往前走，結果脖子突然一緊——他工裝褲的背帶竟然斷了！斷了的帶子沒有掉下去，反而像活了一樣猛的彈起來，正好抽在他眼楮上！
“啊！我的眼楮！”他慘叫一聲，捂著臉往後退。
差不多同時，第三個人掏出一根短棍，惡狠狠的朝艾文砸過來。
可棍子揮到一半，接頭上的螺絲不知道怎麼就飛了，沉重的棍頭掉了下來，劃了個奇怪的弧線，正好砸在他自己的腳上！
“呃啊！”他抱著腳疼得倒在地上。
一連串的意外發生的太快了，完全不講道理，就像一場荒唐的惡作劇。
瘦高男人臉上的笑容終于沒了。
他不再讓手下動手，而是猛的舉起那個奇怪的針管，直接朝艾文刺了過來！
艾文嚇得閉上了眼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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嗤——
一聲像是漏氣的聲音響了。
想象中的刺痛沒有出現。艾文抖著睜開眼。
那根針在快要刺到他皮膚的時候，針尖竟然自己往上彎成了一個小鉤子，像個問號。
玻璃管里的液體正從接口的縫隙里漏出來，滴在地上，發出“滋滋”的聲音。
瘦高男人看著手里報廢的針管，臉上的表情徹底僵住了。
他猛的抬頭看向艾文，眼神變了，不再是看一個獵物，而是像在看一個他根本無法理解的怪物。
“你...你做了什麼？！”他的聲音不再平穩。
艾文也愣住了。
他下意識的摸了摸懷里的神像，那塊扭曲的金屬現在竟然有點燙手。
就在這時，巷子深處傳來了巡警的哨子聲和腳步聲，應該是這里的動靜把人引來了。
瘦高男人臉色難看的瞪了艾文一眼，眼神里全是懷疑和狠毒。
他不再猶豫，低吼一聲︰“走！”
他趕緊扶起還在地上叫喚的同伙，幾個人一瘸一拐的狼狽跑了，好像多待一秒鐘都會更倒霉。
艾文順著牆滑坐到地上，大口喘著氣，全身都是冷汗。
他看看那伙人跑掉的方向，又低頭看看手里的神像。
扭曲的金屬在暗光下泛著冷光，那古怪的樣子好像在嘲笑這個世界的一切規則。
巡警的腳步聲和喊聲越來越近。
艾文趕緊把神像塞回懷里，掙扎著爬起來，隨便找了個方向，跌跌撞撞的跑進了黑暗里。
他的心跳得飛快。
那位被稱為『錯誤』的神......
好像真的......回應他了。
雖然回應他的方式，這麼不講道理，充滿了各種奇怪的錯誤。
他摸了摸懷里那尊又冷又怪的神像，第一次覺得，這個世界上，可能真的有這麼一位神，和他看過的書里寫的神完全不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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