環境︰
一輛經過深度叢林偽裝的半陷入泥沼的履帶式裝甲通訊車內部。
車內空間狹窄擁擠。
充斥著濃烈的汗臭、機油味，以及劣質煙草味和伏特加的刺鼻氣息。
儀表盤和通訊設備閃爍著幽綠和暗紅的光芒，映照著幾張斯拉夫人特有的粗獷而陰郁的臉龐。
組長瓦西里•彼得羅維奇，綽號“大熊”。
他腳邊丟著幾個空癟的伏特加扁壺。
車載加密通訊台的揚聲器里，正斷斷續續傳出莫斯科總部某個官員刻板、毫無感情的聲音，重復著與英吉利國人類似的指令。
“……重復，‘信號旗’，務必擴大搜索範圍。目標具有極高戰略價值，其生死必須得到最終確認。活要見人，死要見尸。”
“這是最高指示。完畢。”
……
“最高指示？”
“活要見人？”
“死要見尸？”
“大熊”的眼楮死死盯著通訊台，仿佛要透過電波把對面那個說話不腰疼的家伙揪出來撕碎。
他粗壯的脖頸上青筋暴起，像一條條蠕動的蚯蚓。
抓起手邊還剩小半瓶的伏特加，沒有喝，而是狠狠砸在車廂內壁厚厚的裝甲板上！
“砰——嘩啦！”
厚實的玻璃瓶瞬間炸裂！
濃烈的酒精味和玻璃碎片四濺！
渾濁的液體順著冰冷的裝甲板流淌下來，混合著他身上滴落的汗水。
“我操他媽的最高指示！”
大熊的咆哮如同受傷棕熊的怒吼，震得整個車廂嗡嗡作響，蓋過了設備的噪音。
“人？尸？讓他們自己滾到這綠色地獄里來找！”
“老子給他指路！指到鯊魚肚子里去找！指到鱷魚糞坑里去找！指到他媽食人族的茅坑里去找！”
坐在通訊台前的技術員“灰雀”，是一個戴著厚厚眼鏡、臉色蒼白的年輕人。
他扶了扶滑落的眼鏡，聲音帶著恐懼和無奈︰“頭兒……消消氣……頻道……頻道還沒關……”
“沒關更好！”
大熊喘著粗氣，胸膛劇烈起伏，汗珠順著肌肉的溝壑滾落︰
“讓那些坐在紅場暖房里、喝著香檳、摟著妞的混蛋們都听听！听听我們在這鬼地方過的是什麼日子！”
“找的是什麼見鬼的目標！”
他搖搖晃晃地站起來，指著車窗外那一片被裝甲車燈光勉強撕開一小片、隨即又被無邊黑暗吞噬的叢林︰
“李小川出事的地方，是虎鯊的餐廳！”
“他可能登陸的地方，是毒蛇的巢穴，是食人族的獵場！”
他的聲音充滿了職業軍人對戰場環境的精準評估，也充滿了被荒謬任務折磨的狂暴。
“他活下來的幾率？比老子這瓶伏特加在明天早上之前不被我喝光的幾率還他媽低！”
他又狠狠踢了一腳滾到腳邊的碎玻璃瓶底。
“灰雀”看著屏幕上來自總部的、依舊在不斷重復的指令光標，苦笑了一下，聲音低得像蚊子哼︰
“上面……龍國那邊最新的共享情報摘要……也更新了。”
“灰雀”調出一份文件，屏幕的光映在他眼鏡片上。
“他們的分析結論……幾乎和我們，還有英吉利國人、美麗卡國人的判斷一致。”
“目標在海上生還概率低于10，進入叢林後72小時內存活概率……趨近于零。”
……
大熊湊過來，粗重的呼吸噴在屏幕上。
他眯著眼看著那份用中文書寫、翻譯成俄文的簡報，上面充斥著各種冰冷的數據模型、環境危害評估、生物威脅系數……
最終指向同一個絕望的結論。
“哈！連他媽的他們龍國自己人都不抱希望了？”
大熊發出一聲不知是憤怒還是譏諷的怪笑，指著屏幕︰
“看看！趨近于零！趨近于零！那幫穿中山裝的家伙寫得真他媽含蓄！直接說死透了不就完了？”
“還‘趨近于零’？”
他用力拍打著“灰雀”的肩膀，拍得年輕人齜牙咧嘴︰
“可他們不也一樣？‘活要見人，死要見尸’！八個字！輕飄飄的八個字！就把我們釘死在這片爛泥潭里！”
“像他媽被釘在標本板上的蟲子！”
他抓起旁邊一個還沒開封的伏特加扁壺，用牙齒咬掉瓶蓋，“咕咚咕咚”灌下去大半瓶。
辛辣的液體似乎暫時澆滅了怒火。
只留下更深的、冰冷的麻木。
“命令……”
他抹了一把嘴角的酒漬，聲音低沉下去，帶著濃重的醉意和無邊的疲憊，仿佛瞬間蒼老了十歲︰
“該死的命令……”
“寫報告吧，‘灰雀’。”
“就說……搜索區域c7至c9，遭遇極端惡劣天氣，沼澤地形復雜，毒蟲猛獸活動頻繁……”
“未發現任何與目標相關的人體組織或物品痕跡……”
“請求下一步指示……”
他最後幾個字幾乎是含混著嘟囔出來的。
說罷，隨即腦袋一歪，靠著冰冷的裝甲板，閉上了布滿血絲的眼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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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里的酒壺滑落在地，殘余的酒液汩汩流出，浸濕了地面。
車廂里只剩下設備運轉的低鳴、“灰雀”敲擊鍵盤的微弱聲響，以及大熊沉重而渾濁的鼾聲。
那更像是一種精疲力竭後的昏迷。
空氣中彌漫的伏特加氣味……
……
……
地點︰龍國海外特勤組“暗刃”小隊安全屋臨時代號︰歸巢）
環境︰叢林邊緣一座依托廢棄橡膠種植園倉庫改造的隱蔽據點。
這里相對“舒適”。
有堅固的磚牆阻擋了部分濕氣。
有自制的過濾雨水系統，甚至還有一個小型的柴油發電機提供有限電力。
但空氣依然粘稠悶熱，驅蟲煙霧在角落裊裊升起，混合著消毒水和汗水的味道。
幾台加密電腦屏幕散發著幽幽藍光。
組長代號“夜梟”，正站在一塊白板前。
白板上貼著李小川不同時期的照片，還有公海游艇爆炸的現場分析圖、目標叢林區域的衛星地形圖，以及密密麻麻的標注和箭頭。
其中一張打印出來的分析結論摘要被紅筆醒目地圈了出來︰
【…綜合現有情報及環境模型推演，目標‘燧人氏’李小川龍國行動代號）于公海事件中當場死亡概率︰67.3；重傷落海後遭遇大型掠食性海洋生物攻擊致死概率︰28.1；成功登陸目標叢林概率︰4.5；登陸後在無支援、負傷情況下，于叢林高危環境中存活超過72小時概率︰<0.1…建議︰行動資源重新評估，優先級調整。】
年輕的組員“隼”，正坐在電腦前，手指在鍵盤上翻飛，處理著加密頻道里匯總來的各方情報摘要。
他看著加密頻道里那些冰冷的數據報告，臉色越來越難看。
“頭兒。”他指著白板上那刺眼的“<0.1”，說︰“這……這結論幾乎就是判了‘燧人氏’的死刑了！
“我們自己人是這麼看！據我們暗中截獲的情報，英美俄那些家伙，也都說這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是在浪費生命找一具根本不存在的尸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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