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文卿被葉展顏那半首“會當凌絕頂”震得心神搖曳,面色慘白如紙。
他能感受到四周投來的目光從之前的欣賞變成了質疑,甚至帶著幾分憐憫。
尤其是李雲韶那瞬間的失神,更如同針扎般刺痛了他的自尊。
不行!
絕不能就此認輸!
他寒窗十載,自詡才高八斗,豈能敗在這閹人手里?
強烈的屈辱感和表現欲沖昏了他的頭腦。
他深吸一口氣,強行壓下心中的驚濤駭浪,絞盡腦汁。
終于在眾人沉默的注視下,硬著頭皮吟出了一首。
“危崖孤峙與天鄰,下瞰塵寰跡已陳。”
“莫道雲深迷去路,此身原是謫仙人。”
這首詩單看之下,倒也中規中矩,寫出了山勢之高峻,絕頂的壯觀,以及俯瞰人間的感慨。
若在平時,或許還能博得幾聲喝彩。
但壞就壞在,它緊跟在葉展顏那半首氣吞山河、立意高遠的“望岳”之後。
兩相比較,高下立判。
柳文卿的詩更像是一個普通登山者的游記感懷,格局有限,氣魄全無。
尤其是最後一句“此身原是謫仙人”,在“一覽眾山小”的映襯下,顯得格外小家子氣,甚至有些無病呻吟。
席間響起幾聲稀稀拉拉的、帶著尷尬的稱贊,更多的是沉默。
連晉王都微微蹙眉,顯然對柳文卿這首急就章不甚滿意。
柳文卿臉上火辣辣的。
他能感覺到李雲韶投來的目光,也帶上了幾分擔憂和不確定。
這更刺激了他!
他知道,尋常比試已難挽回顏面,必須拿出壓箱底的本事。
這游戲得提高難度,在對方最擅長的領域徹底擊垮他!
一股邪火混合著文人的偏執涌上心頭。
他猛地抓起桌上一碗未曾動過的酒,朗聲道。
“葉提督果然深藏不露!”
“方才之作,令學生大開眼界!”
“只是尋常游戲,未免乏味。”
“不如我們提高難度,增添趣味,如何?”
他不等葉展顏回應,便繼續高聲道。
“接下來,我們便以特定詞為詩之起始,再以特定詞為詩之終結!”
“因難度大增,題材便不限了!”
說著,他舉起手中的酒碗繼續道。
“我們便以此碗中之物‘白酒’為始,以……以‘蓬蒿’為終!作詩一首!”
“如何?”
此言一出,滿座皆驚!
“白酒”起,“蓬蒿”終?
這兩者之間能有什麼聯系?
這限制也太苛刻了!
不僅要即興賦詩,還要將兩個看似風馬牛不相及的詞完美嵌入首尾,且需詩意貫通,這難度比單純的命題作詩高了何止一籌?
“這……柳秀才這是要動真格的了!”
“以‘白酒’起,‘蓬蒿’終?這如何能成詩?”
“怕是故意為難葉提督吧?”
“柳文卿素有急才,或許真能作出,可葉提督他……”
眾人交頭接耳,紛紛覺得柳文卿此舉有些過分。
但同時也被這高難度的挑戰勾起了興趣。
更多的人開始為葉展顏捏一把汗。
畢竟,剛才那首詩雖好,但誰知是不是葉展顏僥幸得之或早已備下?
而柳文卿的才學在並州是出了名的。
如此苛刻的條件,葉提督怕是要栽跟頭了。
李雲韶聞言,先是擔憂地看了柳文卿一眼。
見他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樣,隨即又看向葉展顏,眼中重新燃起希望和一絲挑釁。
最後,她忍不住開口道。
“文卿此議甚妙!”
“這才顯真本事!”
“葉提督,您剛才氣勢如虹,現在不會不敢接了吧?”
柳文卿見葉展顏沉默不語,心中越發得意,只當對方是怯場了。
于是,他將手中的酒碗往葉展顏方向一遞,語氣帶著毫不掩飾的倨傲和挑釁。
“葉提督,規則已定。”
“若是覺得為難,直接干了這碗酒即可!”
“輸給在下,不丟人!”
他幾乎已經預見到葉展顏要麼飲罰酒認輸,要麼胡謅一首貽笑大方的場面。
葉展顏抬起眼皮,看了看一臉得意的柳文卿,又瞥了一眼旁邊恨不得柳文卿立刻揚眉吐氣的李雲韶,心中冷笑連連。
他伸手,緩緩接過了那碗酒。
眾人見狀,都以為他這是要認罰了,不由得發出一陣低低的惋惜聲,有些人甚至覺得柳文卿勝之不武。
然而,葉展顏並未飲酒。
他只是端著那碗酒,目光掃過在場眾人,最後定格在柳文卿臉上。
其嘴角勾起一抹極淡的弧度,清朗的聲音再次響起,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自信與豪情。
“既然柳秀才劃下道來,咱家便奉陪到底。”
“不知道你先,還是我先?”
柳文卿聞言立刻笑著爽朗說道。
“之前是大人先,這次本該學生先!”
葉展顏听後輕輕點頭沒說話,只是安靜的看著對方如何裝逼。
而柳文卿卻是誤以為對方是心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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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他邁著八字步開始認真冥想起來。
時間過了大概一炷香的時間,在葉展顏都感覺困的時候。
那家伙突然“啊”了一聲,然後便開始了他的表現。
“墨禪賦……”
“白酒潑素宣,墨龍躍九霄。”
“醉掃千峰翠,毫端卷怒潮。”
念到這里,柳文卿忽然轉身看向葉展顏。
其眼中滿是戲謔和挑釁的目光。
他看了對方一會兒才繼續開口道。
“欲借銀河洗硯池,卻憐鶴骨耐清寥。”
“畫破蒼茫天地窄,雲山深處種蓬蒿。”
這首詩念完,現場立刻響起一片掌聲。
李雲韶看向柳文卿的眼楮都出現小心心了。
晉王等人對這首詩也給出了很高的評。
該說不說,這姓柳在本地還是有諸多粉絲的。
這不,他才剛完成大作,旁邊就立刻走出四五個文人。
走在最前面一人,撫掌贊嘆說道。
“文卿兄這首詩真是驚為天人!妙,實在是妙啊!”
“尤其是‘白酒潑素宣’起得妙啊!這潑墨之姿頗幾分仙氣,但更添三分俠客豪情。”
說著,他忽然壓低聲音又道。
“不瞞您說,光是這開篇七字,就讓人想拍案浮一大白!”
他這話剛說完,立刻就又有一文人接話。
只見那人指向虛空比劃,表情眉飛色舞說道。
“‘墨龍躍九霄’這意象……您看那龍尾是不是正掃過雲靄?”
“恍惚間竟見書聖狂草化作玄龍,要破紙飛去!”
“這等筆力,怕是畫聖見了都要賒酒來拜。”
“妙,實在是妙啊!”
這個時候,坐在對面的一個明顯是有些醉的人突然擊節而歌。
“‘醉掃千峰翠’到‘毫端卷怒潮’,這氣象!”
“分明是懷素草書撞上了水墨山水,把整條大江都卷進了硯台。”
“文卿兄這腕底風雷,可比當年詩聖游江潑墨還要磅礡三分!”
“服了,這次我是服了!”
然後,其他人開始開始紛紛獻上馬屁。
其中一人忽然斂袖正色道。
“最絕當是‘欲借銀河洗硯池’這句……後羿射日那等氣魄,到了文卿兄這兒竟成了文人雅趣。”
“玉皇大帝若見得此句,怕是要連夜遣天工重鑿銀河呢!哈哈哈!”
另一人听後立刻俯身作耳語狀道。
“最後的‘雲山深處種蓬蒿’才是真正的點楮之筆!”
“詩仙采菊東籬到底拘泥形跡,您這種的哪里是蓬蒿?”
“分明是把整個天地都種進了詩意里!美啊,妙啊!”
最後一人听後竟後退三步長揖道。
“今日得見這等神作,往後看他人詩作,只怕都要變成霧里看花嘍!”
柳文卿被夸的都快飄飄欲仙了。
李雲韶更是開心的嘴角都壓不住笑了。
不過,她還是沒忘記回頭瞥那葉展顏一眼。
“怎麼樣,葉提督?”
“你覺得文卿此詩如何?”
葉展顏听後只是輕蔑的莞爾一笑。
那笑容讓李雲韶非常不舒服,甚至是感覺有些火大。
什麼意思?
他是不是沒看上?
這家伙夠拽的!
行,本宮倒要看看你有什麼能耐。
想到這里,李雲韶毫不客氣提高嗓門說。
“葉提督,該您了!”
“您該不會……想不出來吧?”
“如果想不出來,可要加罰哦!”
說著,她竟然讓人抱上來一壇子酒。
眾人見狀紛紛皺眉,現場卻沒一人阻止。
因為,大家也很好奇葉展顏會如何應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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