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宇杰將半片斷裂的銅錢扔進火盆,火焰猛地一跳,映得他瞳孔收縮。木盒合上,地圖鋪開,筆尖蘸墨,在王家總部外圍劃出第一道標記。他沒抬頭,聲音卻已穿透薄牆︰“甦父,進來。”
房門推開,甦父站在門口,手里還攥著熄滅的煙頭。他看了一眼桌上的地圖,目光停在那三個被圈住的位置上。
“你打算動手?”他問。
“不是動手。”鐘宇杰放下筆,抽出一份打印文件推過去,“是拆骨。稅務稽查只是開始,王家藥材行走私鏈背後牽著三家運輸公司、五家空殼發票戶,還有兩個藥監局的人。我已經把證據分批送出去了,三天內,他們的資金流會斷。”
甦父翻開文件,手指微微發緊。上面不僅有賬戶流水、交易記錄,甚至還有幾段加密通話的文字轉錄。
“這些……你怎麼拿到的?”
“他們用黑道壓人,我就用白道割肉。”鐘宇杰站起身,走到窗邊拉開一道縫隙,夜風灌入,“王坤倒了,但王家不會停下。接下來他們會從商業上反撲,封鎖供應鏈,切斷融資渠道。甦家若想活下去,就不能再被動挨打。”
甦父沉默片刻,終于開口︰“我怕的不是反擊,是連累清月。”
“她已經卷進來了。”鐘宇杰轉身盯著他,“六年前她沒走,現在更不會退。您要護她,唯一的方式,就是讓我站穩。”
甦父喉結動了動,最終點頭︰“你想怎麼做?”
“明早開始,調整送藥路線。老客戶里有七家是長期賒賬的,明天全部上門收賬,並承諾今後三個月藥品八折。同時放出消息——甦家恢復供貨,價格比市場低一成。”
“我們拿什麼撐住成本?”
“藥材我來解決。”鐘宇杰從床底取出一個密封箱,打開後是一疊票據和三張法人身份證復印件,“我在城南注冊了兩家貿易公司,名義股東是恩師舊部,資金由我控制。從今晚起,甦家的進貨渠道不再經過公開市場。”
甦父盯著那些證件,呼吸漸重︰“你早就準備好了?”
“六年牢獄,不是白過的。”鐘宇杰合上箱子,“我要的不只是報仇,是要讓他們看著自己的&npire一塊塊崩塌。”
甦父沒再說話,只是將那份文件重新整理好,夾進公文包。臨走前,他頓了頓︰“清月她媽走的時候,交代我一定要讓她嫁個能護住她的人。我以為那種人早就沒了。”
門關上,腳步遠去。
天剛亮,甦清月就看見鐘宇杰站在藥鋪後院指揮小廝裝車。原本固定的三條送藥路線全被更改,新增了四個偏遠街區的目的地。
“你怎麼知道這些老人需要上門服務?”她問。
“你爺爺的病歷本里記著。”鐘宇杰遞給她一本泛黃的冊子,“第37頁,李婆婆,獨居,心衰伴糖尿病,三年未繳費。第52頁,趙師傅,退休教師,高血壓,欠款480元。這些人,都是甦家的老街坊。”
甦清月翻著冊子,眼眶微熱。
“今天開始,你負責登記所有往來賬目。”鐘宇杰遞過一台平板,“密碼是你生日。數據實時同步到加密服務器,只有我和你能看。”
她接過設備,指尖輕顫︰“你要我把甦家的賬交出來?”
“不是交出來。”他看著她,“是一起管起來。”
上午九點,第一批藥車出發。鐘宇杰親自跟車去了西城區。那里住著一位癱瘓十年的老中醫,曾為甦家鑒定過藥材真偽。他提著藥箱進門,當眾施針二十分鐘,老人竟扶著牆站了起來。
圍觀街坊一片嘩然。
“這病幾十年都沒治好啊!”
“真是神醫再世!”
鐘宇杰收針時朗聲道︰“甦家行醫百年,憑的是仁心。今日免去陳老先生積欠藥費一千二百元,往後每月免費供藥,直到康復。”
人群沸騰。
當天中午,消息傳回藥鋪。甦父听著伙計匯報,坐在椅子上久久未動。
傍晚,甦爺爺讓人叫鐘宇杰進屋。屋里沒有開燈,老人坐在藤椅上,手里捏著一把銅鑰匙。
“庫房、賬本、客戶名冊。”他低聲說,“都在里面。三個老掌櫃,當年跟你父親喝過酒,若他們肯認你,才算真站住了腳。”
鐘宇杰接過鑰匙,沉甸甸的。
“謝謝您。”
“別謝我。”老人咳嗽兩聲,“謝你還願意回來。”
夜里十一點,後院一間閑置廂房亮起燈。鐘宇杰撬開地板,埋入信號屏蔽盒,接通微型服務器。牆上釘著一張東海市地圖,幾十個紅點密布各處。他拿起筆,在甦家藥鋪位置畫了個圈,又連向三個新設立的物資中轉站。
甦清月推門進來,手里拿著熱毛巾。
“你在建指揮室?”
“據點。”他擦了把臉,“醫療、情報、物流,三位一體。以後這里只準你、我和你父親進出。通訊用獨立頻段,每小時更換密鑰。”
她看著牆上的地圖,忽然問︰“下一步呢?”
“商戰。”他指向王家控股的連鎖藥房,“下周,他們的主打降壓藥會被曝出批次污染。同時,我們的平價替代品上市。價格是他們的六成,療效更好。”
“你會毀了他們?”
“不。”他搖頭,“我要他們自己毀掉自己。”
第二天清晨,甦家藥鋪門前排起長隊。不止是老主顧,連附近居民也聞訊趕來。櫃台後,甦清月一邊抓藥一邊登記信息,動作利落。甦父站在門口,看著絡繹不絕的人群,掏出手機撥通了一個號碼。
“老陳,是我。甦家的貨,今天就能送過去。對,價格不變,賬期延長三十天。”
掛掉電話,他回頭看向內堂。鐘宇杰正在教小廝使用掃描儀錄入客戶檔案,聲音平穩清晰。
甦父點燃一支煙,深深吸了一口。
他知道,有些東西已經變了。
這個家,不再是他在撐。
而是那個人,在帶著他們往前走。
深夜,鐘宇杰回到小屋。桌上飯菜未動,他打開平板,調出最新監控數據。三家王家關聯企業今日股價下跌超過百分之七,銀行授信額度被臨時凍結。新聞推送標題赫然寫著︰《王氏藥業原質檢主管突發心梗住院,疑與近期調查有關》。
他關閉屏幕,走到床邊,掀開暗格,取出一枚U盤插入接口。程序運行三分鐘後,彈出一個加密文件夾,標題為“王家資產轉移路徑V3”。
指針移動到某個節點時,突然卡頓了一下。
他皺眉,重新讀取。
就在這一刻,窗外傳來輕微震動。
不是腳步,也不是風。
是地下管道傳來的共振。
他立刻拔出U盤,吹滅油燈。
黑暗中,他貼牆蹲下,右手緩緩摸向枕下的匕首。
管道震動再次傳來,方向來自藥鋪東側圍牆下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