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田,建文侯府。
李汨站在門口。
來回踱步。
他其實早就想來拜謁公孫劫。
就算他有再多的不滿。
那也是他的義弟。
主要還是公孫劫太忙了。
平時基本看不到人。
每日忙著處理政務。
難得有空,也會到處視察。
今天就帶著公子送溫暖。
就連咸陽城都在傳。
不過卻是褒貶不一。
有人覺得這是在作秀。
是刻意拉攏民心。
也有人認為君子論跡不論心。
不論公孫劫目的是什麼。
東西實實在在發下去了。
都是些無爵的孤寡老卒。
平時沒人管他們的死活。
現在公孫劫帶人管!
而且大王也已下詔。
要將送溫暖常態化。
不僅是藍田要搞。
關內關外都要搞!
由各個郡縣長吏負責。
就是做好最後的保障。
秦王政會同意也很正常。
說是送溫暖,其實沒多少錢。
財政支出完全能接受。
其次是極其貼合秦國制度。
秦國自商君變法,便是耕戰制。
一切都是以軍事為先。
斬敵立功,賜爵給地。
本質就是激發士卒。
公孫劫做的事也是如此。
填補了耕戰制的缺補。
讓士卒能夠再無後顧之憂。
就算沒立下戰功落下殘疾。
秦國也不會忘記他們的功績。
這麼做其實與商君之法相沖。
商君主張利出一孔。
有功可賞,有罪則誅!
不過也無需太在意。
畢竟商君主張的還有很多。
比如治世不一道,便國不法古。
秦國如今國力強盛。
對其余諸侯呈碾壓姿態。
這些年來攻城掠地。
不斷的擴張疆土人口。
類似李斯這類明眼人都知道。
秦國吞並天下只是時間問題。
那這時候就得扛起義旗。
秦軍並非虎狼,而是義軍!
打仗是為了結束亂世。
至于亂世怎麼來的?
那你別管!
最開始很多人都對公孫劫不滿。
覺得他年輕。
認為他曾是趙國相邦。
還多次讓秦國吃虧。
覺得公孫劫是挾恩自重。
可漸漸的,他們也都服氣。
如果說秦王政是把鋒利的寶劍。
那公孫劫就是劍鞘。
可以讓秦王政收斂鋒芒。
打天下容易,治天下難!
公孫劫剛好填補了這塊空缺!
對秦國的長治久安有好處!
……
……
“大兄?”
“見過丞相,公子。”
李汨抬手作揖。
公孫劫將他攙扶起身。
讓扶甦將竹傘收好。
“外面冷,咱們進屋說。”
“好。”
公孫劫走在前面帶路。
李汨打量著府內。
因為剛剛修好。
桐油都還沒完全干透。
府內一如往昔的干淨整潔。
沒有多少奢靡的金器玉器。
只能看到堆積如山的書冊。
院內還能瞧見成片的竹林。
是公孫劫最喜歡的綠植。
“大兄隨便坐。”
“就當是在自己家里頭。”
“這段日子都比較忙。”
“沒去咸陽拜訪大兄,還望大兄見諒。”
“不礙事。”
李汨微笑示意。
“你融入的很快。”
“藍田在你的治理下,遠勝往昔。”
“忙些也屬正常。”
“你可是出了不少風頭。”
“就連咸陽城都傳著你的消息。”
“說你剛來秦國,就換得八萬石糧食。”
“也算是親手廢了趙國的造紙坊。”
“這只是開始而已。”
公孫劫面色如常。
看不出是什麼心情。
“前幾日父親來了封家書。”
“家書?”
公孫劫頓時愣了下。
李汨則是將信函遞了過來。
字跡雋永有力。
寫的也是趙字。
很明顯是李牧的親筆書信。
是邯鄲正旦時所寫。
前面是正常的寒暄。
也讓李汨勿要擔心李左車。
左車在邯鄲一切都好。
雖然年幼,卻很有天姿。
李左車是李汨幼子。
先前都跟在公孫劫身後。
現在也就只有十歲。
自幼就很聰明。
也很敬重李牧和公孫劫。
他更認可自己趙國人的身份。
就選擇留在趙國。
陪在李牧左右。
最後便是說自己在邯鄲還好。
也希望李汨能照顧好公孫劫。
畢竟公孫劫初來乍到。
若遇到不懂的,可以幫幫忙。
李汨終究是大兄。
也希望他們一切安好。
“父親還是一如既往的寵著你。”
“哪怕是你來秦國了。”
“也會想到你。”
“這麼多年,還是頭次給我寫信。”
“說到底,其實也是為了你。”
“義父這些年也很掛念你的。”
公孫劫則是將信函收好。
“只不過,他這麼做必將落人口實。”
“反倒能讓秦國的反間計順利推行。”
“義父在當世可謂名將。”
“絲毫不遜色于秦國的任何一人。”
“可他的政治嗅覺不行,太過愚忠。”
“我已經上諫,大王也都已同意。”
“可會傷害義父的,將是趙國。”
公孫劫長嘆口氣。
就算是他先前提醒過。
恐怕也沒多少用。
秦國已經在實施反間計。
而李牧卻絲毫沒意識到這些。
甚至在這個敏感時期寄信。
沒錯,這封信只是家書。
沒有提到趙國的情況。
可這話趙王遷會信嗎?
現在也能這麼說。
其實公孫劫害了李牧。
他來到秦國。
間接讓秦更易離間趙國君臣。
公孫劫現在是秦相。
這層關系是李牧繞不開的。
哪怕他清者自清,又有何用?
政治斗爭就是這麼殘酷。
這麼好的把柄,秦國自會利用。
秦王政同樣很支持。
也許會傷害到公孫劫。
可這對秦國有利!
能保住李牧的命,就算好的。
“難道真的要殺了父親?”
“我會盡自己所能保住他。”
“只是這件事還早,也很危險。”
公孫劫輕聲開口。
扶甦這時也站了出來。
“中大夫,勿要再說了。”
“太傅為此事已擔負諸多壓力。”
“有很多大臣都很不滿。”
“他得空時也會考慮這些事。”
“太傅重情重義。”
“只要有機會,必會保住武安君!”
“下吏知道了…”
李汨慘然一笑。
其實他心里頭也都清楚。
公孫劫已經是盡力去救李牧。
可他現在是秦相。
首要考慮的是秦國利益。
他們要用反間計除去李牧!
屆時趙國又會如何做?
李牧又會如何選?
這些事都得考慮清楚。
“既是如此,那汨先告辭。”
“大兄不必著急走。”
公孫劫起身攔住了他。
“正好也到了飯點。”
“吃完了再走也行!”
“這……好吧!”
李汨見狀也只得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