雞鳴三聲。
公孫劫出了茅屋。
駟馬大車停靠在外。
“吾等拜見建文君。”
“建文君,請!”
姚賈恭敬在前,抬手相邀。
還有人匍匐在地,作為台階。
公孫劫淺笑回禮。
借助車轅便一步上車。
這種駟馬大車在秦國都很奢侈。
有資格乘坐的,就寥寥幾人。
每匹都是純黑色的龍駒。
就是在邯鄲,都得價值萬金。
至于車駕就更不必提了。
光裝飾用的金玉都不知價值幾何。
秦王是真的將他視作貴客。
這種敬意,是在趙國所沒有的。
也無怪乎天下人才都跑去秦國。
秦國自然也有各種缺點。
可勝在秦王听勸。
只要有本事,就能一展所長。
吧嗒!
蝗蟲突兀的墜落于車上。
啞奴正要將其拍死,便被公孫劫所攔。
順手將其抓了過來。
姚賈則是不明所以。
就看到公孫劫注視著蝗蟲。
“這蝗蟲有何問題?”
“顏色。”
“顏色?”
“現在是八月中旬。”
“所見蝗蟲正常是翠綠色的。”
“你看看這只,已經有些發黑。”
姚賈接過來看了眼。
的確是如公孫劫所言。
只是這又怎麼了?
“蝗蟲聚集成災後,就會這樣。”
“身上會出現黑色的斑點紋路。”
“這時的蝗蟲帶有劇毒,不可食!”
“所以,蝗蟲已經開始聚集。”
“是嗎?”
姚賈卻是突兀一笑。
蝗災可是相當的恐怖。
秦王政四年,蝗蟲自東方來。
遮天蔽日,天下大疫!
這才過去多久?
公孫劫慢慢將蝗蟲捏死。
隨手丟出馬車外。
別說現在,擱兩千年後又如何?
就算用飛機噴灑殺蟲藥,都難治理。
趙國,又如何能阻?
“旱極而蝗,等著吧。”
“不出一年,他們會明白的。”
公孫劫輕飄飄的開口。
久旱必有蝗災。
蝗災過後便是瘟疫!
原本尚有余力的趙國,又會如何?
沒人幫沒人管,就只有挨打的份!
糧草再一斷,就只能等死!
……
街道上很是安靜。
聚集了很多邯鄲百姓。
他們看著車駕。
再也不能像幾天前那樣圍攻。
因為,現在公孫劫是秦國的人!
他們臉上的表情也很復雜。
有不屑輕蔑。
有厭惡,也有嫉妒。
更多的則是麻木和冷漠。
就好像只是走了個無關緊要的人。
李牧就站在邯鄲城門口。
還有李弘和李鮮兩兄弟。
他雙眼含著淚光。
很是不舍。
公孫劫終究是他的義子。
現在他是以親人身份來的。
而不是趙國的武安君。
趙王遷這回干的著實愚蠢。
就當他們說的是對的。
公孫劫真的沒什麼能力。
但他終究出自趙國宗室!
而且還是趙國相邦!
卻被用六座城池換給了秦國……
此事傳出去後,誰還會來趙國?
畢竟趙王遷連宗室都能出賣呢。
更別說公孫劫還享譽盛名……
十年前就已是出了名的奇童。
甚至令甘羅吃了暗虧。
相傳甘羅會死,就是因為公孫劫。
這樣的人才,趙王遷都不珍惜。
那誰還敢來趙國?
難不成你比公孫劫還有本事?
“吁——”
車夫緊緊握住韁繩。
馬車終于是緩緩停下。
“季父、仲弟、季弟……”
公孫劫走下馬車,抬手作揖。
他們也都是紛紛回禮。
現在的公孫劫就一襲白衣。
披著粗制的羔裘。
截然一身,簡單樸素。
正兒八經的貴族可沒這麼寒酸。
起碼得要佩劍和美玉。
“咸陽路途遙遠。”
“你這一走,恐怕也難再見。”
“去了咸陽,就只有你一個人。”
“這是孝成王賜我的寶劍。”
“為歐冶子所鑄造的名劍純鈞。”
“這……我不能要!”
公孫劫連忙擺手拒絕。
可李牧卻是笑著搖頭。
“你我終究是父子一場。”
“就當是為父最後送你的禮物。”
“今後的路,還得靠你自己走。”
“就當是留作紀念吧。”
姚賈走上前來,出言相勸。
公孫劫長舒口氣。
最後還是點頭。
純鈞,號稱是尊貴無雙之劍。
他雙手接過寶劍。
順手將其抽出。
劍紋如星宿,光似芙蓉。
做工無比精美。
天人共鑄而不可復得!
這把劍足以稱得上是無價之寶。
“另外,這塊玉璧也是早就備好的。”
“原本是想等你成家後再送你。”
“現在看來,為父沒這機會了……”
“……”
公孫劫接過玉璧。
頓時覺得沉甸甸的。
他這年紀,正常來說都有孩子了。
只是他這些年都醉心于政務。
至今都沒考慮過兒女私情。
關鍵是他把貴族都給得罪死了。
誰願意把自家女兒許配給他?
“還有便是這些金子。”
“是我當初擊潰匈奴所得繳獲。”
“你去了咸陽,用錢的地方還很多。”
“就算秦王寵愛,也要處處謹慎。”
“畢竟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
“武安君多慮了。”
姚賈笑著搖頭。
“建文君無需向任何人低頭。”
“秦王這些年來對他可是念念不忘。”
“又豈會讓他向別人低頭?”
“秦王,不是昏聵的趙王遷!”
姚賈說的並不大聲。
卻已觸及李牧靈魂深處。
是啊……
秦王不是趙王遷……
他又怎會苛責公孫劫呢?
“這些金子,我就不要了。”
“季父也知道我的性格。”
“後面你需要用錢的地方還很多。”
“據我所知,魏國糧商已至趙國。”
“他想必很快會來邯鄲。”
公孫劫沒有再說下去。
都是聰明人,點到即止便可。
只不過這點糧食是杯水車薪。
主要還是讓李牧心里好過些。
“呵,武安君倒真是父子情深。”
“長子送去了秦國。”
“現在義子也將去秦國。”
“嘖嘖嘖……武安君莫非也要去?”
郭開笑呵呵的走出。
他冠帶齊全,腰間還掛著相印。
公孫劫只是冷冷的瞥了他一眼。
他若沒記錯的話。
歷史上郭開就是趙國相邦。
沒想到現在又回到歷史正軌上去了。
“你來做什麼?”
“自然是來送送建文君。”
郭開皮笑肉不笑的走上前來。
而後壓低聲音。
“你任勞任怨又有何用?”
“朝堂從來不看誰做的更多。”
“而是看誰說的更多!”
“公孫劫,你終究還是太嫩了。”
見他如此挑釁,公孫劫卻是一笑。
“突然想起來有筆賬還沒算。”
“嗯?”
公孫劫抬起右手。
輪圓了狠狠抽上去。
啪!
清脆的耳光聲響起!
郭開愣在原地,已被抽懵。
“你敢打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