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宴的尾聲,並沒有因為先前的風波而減損其應有的華彩。
隨著內侍官一聲悠長的唱喏,殿內主要的燈燭次第熄滅,只留下角落的幾盞宮燈,暈開朦朧的光暈。
殿外廣場上,早已準備就緒的宮人們齊齊動作。
只听“呼啦”一聲輕響——
無數盞精巧的宮燈在同一時刻點燃,柔和而璀璨的光芒驟然綻放,頃刻間將太和殿外的廣場映照得恍若白晝,又好似將漫天星河搬至人間。
最引人注目的,是廣場中央那株需數人合抱,用金銀琉璃與絲綢精心扎制而成的巨大燈樹!
燈樹高達數丈,樹椏層層疊疊,向外舒展。
每一根“枝條”上都綴滿了數百盞造型各異的彩燈。
有的做成含苞待放的蓮花、有的似展翅欲飛的仙鶴、還有憨態可掬的玉兔、圓潤飽滿的蟠桃....燈盞或畫著精美的花鳥蟲魚,或題著吉祥的詩句。
昏黃的燭火在透明的燈罩中跳躍,流光溢彩,美不勝收。
夜風拂過,燈樹下懸掛的無數琉璃與玉片風鈴叮咚作響,清脆悅耳。
廣場四周的回廊、亭台、甚至遠處的台階旁,也都錯落有致地掛滿了各式燈籠,連成一片耀眼奪目的廣海。
柔和的光暈勾勒出宮殿巍峨的輪廓,也在每個人驚嘆的臉上投下光彩。
“哇——!”
原本還有些昏昏欲睡的妙妙,此刻整個人趴在欄桿上,小嘴張得圓圓的。
黑曜石般的大眼楮里倒映著下方奪目的光華,眼底滿是驚嘆和歡喜。
“哇!!”
“好漂亮呀~像....像著火了的大樹!亮晶晶的太漂亮啦!”妙妙又驚嘆一聲。
雖說大哥已經教她識字認字了,但她詞匯依舊有限,只能發出最直白的贊嘆,興奮地拽著身旁沈臨淵的衣袖︰“二哥你看!你快看呀!”
沈臨淵也被面前的景象震美到,難得沒逗她,笑著點頭︰“嗯,看見了,真夠晃眼的。”
沈煜塵負手而立,溫潤的眸中映著這片盛世燈火,輕聲道︰“火樹銀花合,星橋鐵鎖開。大抵便是如此景象了。”
連總是繃著小臉裝作成熟懂事的沈安硯,此刻眼眸也亮晶晶的,像個正常孩童般,稚嫩可愛的臉上帶著喜歡的情緒。
嘉平帝和太後已移至殿外廊下最佳觀賞處,看著下方漂亮的燈火,和臣子們驚嘆的表情,臉上終于重新露出些許笑意。
這片由他旨意造就的光明盛景,稍稍驅散了方才心中的陰霾。
當然,膽敢在國宴殘害皇嗣之人,他也決計不會輕易放過!
璀璨的燈海如夢似幻。
阿葭也暫時忘卻了先前的驚懼,忍不住發出一聲聲的驚嘆︰“哇哦....大燕皇帝可真會玩兒,這火樹銀花,比我們那兒過節熱鬧漂亮多了。”
她欣賞著不屬于南疆的景致,余光冷不丁瞥見斜前方那個熟悉的小身影。
薛采霜。
那丫頭竟完全無視了眼前震撼人心的美景,一雙眼楮死死盯著定遠侯家的小丫頭,眼神陰郁得幾乎能滴出水。
她小手悄悄摸向發髻,那條暗紅色的蜈蚣再次探出了頭,似乎還想借著燈燭和人群的掩護,進行第二次偷襲。
阿葭簡直目瞪口呆。
天吶,到底是多大的仇??
所有人都在欣賞眼前這難得一見的盛大燈景,就她一個人還鍥而不舍地想搞暗殺?這專注度,這執行力,南疆長老瞧見都要流淚,直呼這是練蠱的好苗子啊!
有這樣的毅力干什麼不能成功?
哦,除了暗殺。
皇帝太後可都在這兒呢!!!
這是生怕別人發現不了嗎?!
阿葭翻了個白眼,徹底無語了。
她可不想再被豬隊友連累,摸著腰間輕輕拍了拍,一道彩色的細長身影迅速彈出,借著陰影處游到了薛采霜腳邊。
正準備催動蠱蟲的薛采霜察覺到腳踝處傳來冰冷的觸感,似乎有什麼滑膩的東西極快爬過。
她嚇得渾身一激靈,縮了縮腳低頭去看,卻什麼也沒瞧見。而剛探出頭的蜈蚣,也再次鑽回發髻深處,不敢冒頭。
薛采霜又驚又疑,臉色白了青青了白,完全不明白發生什麼。只能憤憤地跺了跺腳,不甘心地瞪了妙妙一眼,暫時偃旗息鼓。
阿葭這才慢悠悠地收回目光,湊到長行身邊,用南疆語吐槽︰“我的天,長行你瞧見沒?就薛家那個小瘋子......”
“我的蠱神娘娘,她到底怎麼想的?這麼漂亮的燈景都不看,一心就想著弄死沈妙妙!她爹娘是不是從小就拿‘弄死沈妙妙’當童謠哄她睡覺啊?”
長行連眼皮都懶得抬,面無表情地喝著酒,只從牙縫里擠出一句冰冷的評價︰“蠢貨。”
“何止是蠢。”阿葭無奈扶額,“簡直是又菜又愛玩,趕緊結束趕緊走吧,再這樣下去,我怕是得折壽了。”
長行冷笑一聲,心說這能怪誰呢?
你自找的嘛。
.......
.......
國宴結束,王公大臣以及各國使臣結伴朝著宮門口而去,其中南疆兩位使臣的速度最快,幾乎是最先到宮門口,搭乘馬車回驛館,活像是身後有惡犬追攆。
妙妙已經睡著了,被沈臨淵穩穩當當地抱著,小腦袋搭在二哥已經很是寬厚的肩膀上,時不時咂吧小嘴。
沈安硯也睡了,被沈逸南抱著。
小孩子就是睡得早。
老國公夫人和蕭若凝一同來到皇宮門口,互相道別。
想到這段時間一直病著的好友,蕭若凝上馬車前對老國公夫人說︰“過段時間,本宮會登門拜訪探望連芳。”
“老身恭候長公主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