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徐二爺帶了煙酒，這是陸城的習慣，基本上每個月都要去一次。
甚至他都想，給師父找個老伴。
比如院里的王大媽就挺合適，入贅過去，還能弄套小房子。
這多好的事，偏偏每次提起來，都會被師父踹出門。
他也是一片好心啊，這老頭愣是好心當成驢肝肺。
從師父那里出來後，拐進另一條巷子，便到了郭禿子家里。
大門敞開著，郭禿子的婆娘正坐在小板凳上，懷里抱著一個枕頭，嘴里念念叨叨著“小湯圓”。
和上次來相比，郭禿子的院子里更亂了，堆的廢品也更多了。
“郭大哥。”陸城走進門，收拾三輪車上廢品的郭禿子，轉過身。
“陸三兒，你回來了，坐坐，我給你倒水喝。”
陸城沒有坐，而是走向三輪車︰“不用忙活郭大哥，我不渴，我听胡同的孩子說你找我，今天來看師父呢，從你這路過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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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郭禿子興奮的樣子，還要請吃飯，陸城心里猜想著八成是撿垃圾掙到錢了。
扒開三輪車上的廢品，上面都是紙殼子破報紙什麼的，不值錢，但下面放的則是廢鐵廢銅，看著那份量估計得有好幾斤。
單就三輪車上這一堆東西，差不多能賣個兩三塊錢。
陸城拍拍手︰“郭大哥，你這是幾天攢下來的？”
“幾天攢的？”郭禿子直起身子︰“這是昨天一天扒出來的。”
“一天扒出來的？”陸城有些驚訝︰“那你這一天下來，不得掙個兩三塊錢。”
這樣看，一個月下來還真不少掙，頂個四五級工人的工資了。
誰知郭禿子笑了。
“兩三塊錢？嘿嘿，那是運氣不好的時候。”
陸城一听這話，心想難道還不止這樣。
“那，運氣好的時候呢？”
這時郭禿子並沒有先回答，而是生怕被人听見一樣，先是探頭看了看巷子外面，接著關上大門。
見郭禿子這謹慎的樣子，陸城直接笑出了聲。
郭禿子也有點不好意思︰“老弟，你可別笑話哥哥，確實窮慣了，沒掙這麼多錢過，現在我算是理解，為什麼人越有錢越摳了，那就是害怕被人惦記上。”
“哈哈，郭大哥，你這撿個垃圾，還悟出一番人生大道理了，話說你這到底掙了多少錢？”
陸城此刻好奇極了。
郭禿子跟別人肯定瞞著，畢竟這種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但跟陸城，他沒道理瞞著。
要不是陸城給他支這個招，他可沒有今天。
“老弟，我實話跟你說，運氣好的時候，能撿到紫銅，一天下來，能賣上一張大團結，我算了，照這樣下去，一個月能掙一百多呢。”
難怪郭禿子這麼謹慎，原先他一個月到處接零工，還要擔心著哪幾天沒活了，會喝西北風，一個月下來也就能掙個十幾塊錢。
再怎麼節省，也剩不到錢。
現在一個月竟然能掙一百多，他怎麼能不激動，工廠的八級工也就掙這個錢了，天天晚上做夢都能笑醒。
是陸城一句話讓他掙到這麼多錢，郭禿子本就是一個仗義的人，為了感謝陸城，怎麼也得請人家吃頓飯，所以這幾天天天去那邊胡同，看看陸城回來了沒有。
“老弟，你說吧，今天想吃啥，你就是想吃龍肉，哥哥也得想辦法給你搞來。”
搞來龍肉是夸張了點，但代表了此刻郭禿子的心意。
“那我可不客氣了，中午咱倆去吃鹵煮，剛才跟我姐一塊吃的早餐，她不願意吃，搞的我也沒吃成。”
郭禿子笑了︰“你可千萬別客氣，以後你的酒錢，我包了，只要你想喝酒了，你就來找我。”
能看的出，郭禿子是個實心人，他又不喜歡欠別人的，但這件事，他不欠也得欠著了，因為根本沒法還。
有了錢，就能給婆娘看病，看好病，就能生孩子，這種恩情，可不是請吃幾頓飯，喝幾瓶酒，就能還清的。
郭禿子有些感嘆的說道︰“我那天偷你手槍真是偷對了。”
一句話說的陸城愣起來，怎麼偷東西還很光榮似的。
郭禿子哈哈大笑的解釋說︰“要不然我怎麼能認識你呢，你可是我的財神爺啊。”
原來是這個意思！陸城也打趣道︰“看你掙這麼多，我都想跟著你撿垃圾去了。”
“哎呦老弟，你可別跟我開這種玩笑了，我跟你可不一樣，你那是體面工作，前途是不可限量的，我這不行，又髒又臭，壓根不受人待見。”
郭禿子說這話也是出于現在的社會環境，工人才是屬于高地位。
別說像他這種撿垃圾為生的人了，就是集體單位都被人瞧不起。
誰家找對象，都是優先選擇鐵飯碗的工人。
“沒事郭大哥，你也別這麼想，只要不偷不搶，咱不比人低一等，先把嫂子的病看好，這才是最重要的。”
一番話，說的郭禿子眼眶直接紅了。
現在大家喊著口號說人人平等，但真正有幾個人能做到這種心理的。
而陸城那麼好的家庭，還有著那麼好的工作，卻能看得起他，郭禿子心里感動的一時說不出話來。
中午兩人去吃鹵煮的工夫，陸城才知道東郊垃圾場有多亂。
一開始按照陸城說的那樣，郭禿子是帶著兩個人去的，結果第一天就被人打了回來。
但郭禿子哪是吃虧的主，第二天又帶了五個人過去，直接把那波人給教訓了一頓。
反正那些人都是外地來的盲流，不用擔心他們會報警，否則只會被遣送回去。
本以為打一架，郭禿子就能站住腳跟了，誰知不是他想的那麼簡單。
那塊垃圾場竟然分了好幾波人，平時大家相安無事，各自負責一片區域。
但一塊蛋糕就那麼大，因為郭禿子的突然加入，肯定會導致原來的人少吃一塊。
于是那些人聯合起來，要把郭禿子趕出去。
郭禿子壓根不慫，直接帶上三十多個人，和那些人打了好幾次架，
後來幾波人看郭禿子不是好欺負的，也不能天天這樣打架啊，索性一商量給郭禿子劃出一片地方。
郭禿子幾個人只能在那片地方撿垃圾，不得越界。
事情到這一步，郭禿子每個月也能掙到不少錢，按理說該滿足的，但掙到大錢的郭禿子，卻想掙更多。
“老弟，不瞞你說，里面有個外號叫啤酒瓶的人，幾片區域，就屬他佔的地方最好，經常能撿到紫銅…”
郭禿子說著喝了口酒︰“我都想帶著人把他給收拾了，然後把他那片地方給搶過來，最好是能全部佔下來，把他們全都趕走，你覺得怎麼樣？”
這樣的話，郭禿子都不敢想象整個垃圾場屬于自己之後，將會掙多少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