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回想起穿越以來的種種,剛來時的手足無措,冷宮種田的苦中作樂。
一次次讀檔試錯的狼狽,和皇帝之間古怪的“合作”。
還有……皇帝剛才在朝堂上,頂著巨大壓力,為她列舉功勞,駁斥無稽之談的維護。
他本可以順水推舟,用她的命來平息物議,鞏固皇權。
但他沒有。
是因為她還有利用價值?
還是因為……那一點點微妙的好感度和說不清道不明的合作情誼?
寧婕不知道。但她知道,皇帝已經為她做到了他當下能做到的極限。
剩下的路,需要她自己來走。
一直躲在皇帝身後,靠著讀檔和一點小聰明苟延殘喘,真的能通關嗎?
就算這次僥幸活下來,下一次呢?
下下次呢?
南詔王會永遠用更狠毒的方式逼宮,難道她要永遠做一個需要被保護的瓷娃娃?
不,她不要這樣!
她受夠了被動挨打,受夠了提心吊膽!
既然退無可退,那就迎上
“翠竹,”寧婕開口,聲音還有些顫抖,但眼神卻逐漸變得堅定。
“替我……更衣。我要去見陛下。”
翠竹愣住了︰“娘娘?您……您要去哪兒?現在外面……”
“去金鑾殿。”寧婕站起身,深吸一口氣,仿佛要將所有的恐懼都壓下去。
“我要上殿,自辯。”
“什麼?!”翠竹驚得差點跳起來。
“娘娘不可啊!那……那是朝堂!那麼多大臣!他們都在逼陛下殺您!您去了豈不是自投羅網?!”
“不去,就是坐以待斃。”寧婕看著鏡中自己蒼白的臉,努力扯出一個笑容。
“去了,或許還有一線生機,至少,我要告訴所有人,我不是什麼妖女,我叫寧婕,我是個活生生的人!”
她集中精神,心中默念︰“系統,存檔!” 這是她在這個強制節點內,唯一能做的準備。
【扣除10點積分,存檔成功!當前積分︰60點。】
有了這個存檔,萬一……萬一殿上應對失誤,至少還能有一次挽回的機會(雖然可能意義不大,但是個心理安慰)。
她換上了一身盡可能莊重得體的宮裝,雖然料子普通,但得體整潔。
然後,她讓翠竹想辦法以最快的速度,將她的請求傳達給皇帝身邊的心腹。
消息傳到偏殿時,君澤剛下朝回來,面色冷峻,正在思索破局之策。
听聞寧婕竟主動要求上殿自辯,他著實愣了一下。
意外,十足的意外。
在他印象中,寧婕狡猾,怕死,善于利用小聰明保全自身。
但從未有如此……剛烈和主動的一面。
面對滿朝文武的攻訐,便是尋常男子也要膽寒,她一個深宮女子,竟敢親自上殿?
是破罐破摔?還是……真有幾分膽識和依仗?
君澤沉吟片刻,眼中閃過一絲復雜的光芒。
或許,讓她親自上場,打破朝堂上那套代言攻訐的模式,反而能制造出人意料的效果?
“準。”他沉聲道。
“帶她至殿外候旨。”
當傳旨太監來到冷宮,宣召寧婕上殿時,整個後宮都震動了。
一個獲罪冷宮的妃嬪,竟被允準踏上金鑾殿?
這簡直是聞所未聞!
寧婕深吸一口氣,整理了一下衣襟,在無數道驚詫,同情幸災樂禍的目光中,她挺直身子一步步走向那決定她命運的大殿。
寧婕在殿中央站定,依禮跪下,聲音清晰卻微帶顫抖︰“罪妾寧婕,叩見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這是她第一次置身于如此莊嚴肅穆又充滿敵意的環境,心髒狂跳。
她能感覺到無數道目光死死盯著在她身上,其中幾道尤其冰冷銳利,想必就是南詔王的黨羽和那些要求處死她的言官。
“平身。”皇帝的聲音從上方傳來,平淡無波,听不出喜怒。
“寧氏,朕允你上殿,有何話說?”
寧婕深吸一口氣,緩緩站起身,依舊低垂著眼瞼,不敢直視皇帝,但聲音卻努力維持著鎮定。
“回陛下,罪妾听聞朝堂之上,有大臣指認罪妾為禍…國妖女,心中惶恐萬分,亦覺荒謬至極。罪妾自知卑微,不敢擾陛下聖听,然事關名節生死,不得不冒死上殿,自陳冤屈,乞陛下和諸位大人明鑒。”
她的話音剛落,一名言官便迫不及待地出列斥道︰“妖…女!休得巧言令色!你行為詭怪,能種妖瓜,可預吉凶,致使天象異常,時間混亂,此乃鐵證!豈容你狡辯!”
寧婕抬起頭,看向那位義憤填膺的言官,臉上露出一絲無奈和自嘲︰“這位大人,罪妾不知您所說的時間混亂是何意?罪妾身處冷宮,每日所見,不過是日出日落,抄書種菜,從未覺得時間有何不同。若說種菜種得好便是妖術……”
她頓了頓,語氣帶上了一絲苦澀的調侃︰“那罪妾倒是要謝大人抬舉了。實在是因為冷宮清苦,無所事事,罪妾又怕餓死,只得將全部心思都用在那一畝三分地上,反復琢磨,這才勉強種活了些許菜蔬。”
“若這也算妖術,那天下辛勤耕作的農夫,豈不個個都是妖人了?罪妾不過是……閑得發慌,怕死求生而已。”
這番自嘲的話,帶著小女子的委屈和一絲市井的伶俐,和言官們高高在上的“天道”指責形成了鮮明對比。
竟讓殿中一些較為務實的官員微微頷首,甚至有人忍不住低咳了一聲。
是被這古怪的辯解逗樂了些許緊張的氣氛。
那言官被噎了一下,怒道︰“強詞奪理!那你種出的異瓜,司農寺都言其異常,你又作何解釋?!”
“大人,”寧婕轉向他,語氣誠懇了些。“那瓜形態奇特,罪妾初見時也覺驚訝。但司農寺的大人們也已查驗,此瓜及其籽種,或許有抗病耐旱之能,若推廣開來,于百姓溫飽或有裨益”
“罪妾愚見,無論形態如何,只要于國于民有利,便是好的。若因貌丑而棄之,豈非因噎廢食?陛下仁德,看重農桑,罪妾以為,此物是否祥瑞尚在其次,其利國利民之實才最為要緊。”
她巧妙地將話題從虛無的祥瑞妖異之爭,引向了實實在在的“利國利民”,這正是皇帝之前維護她時強調的重點,也是最能打動部分中立官員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