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幼在陰謀詭計中長大，登基後更是鏟除異己，穩固皇權，從不信什麼怪力亂神。
但最近發生的這些無法用常理解釋的事情，尤其是他自己親身經歷的那種時間錯亂感，讓他不得不開始思考一些超越認知的可能。
他需要找一個看起來合理的途徑來探尋答案。
“來人。”他捏了捏眉心，沉聲道。
新的總管太監，王公公立刻躬身進來︰“陛下。”
“傳欽天監，進來正來見朕。”
“是。”
不多時，欽天監監正，一位須發皆白，看起來仙風道骨的老臣，戰戰兢兢地來到了御書房。
“臣，叩見陛下。”
“平身。”揮了揮手，君澤的聲音听不出情緒，他並未看向老監正，而是望著窗外，仿佛隨口問道︰“近日，朕常覺心神不寧，偶有異夢，夢中之事光怪陸離，與現實時有出入。愛卿掌觀天象，卜算吉凶。”
“可知……這天象時序之中，可有異常波動？或者，是否有何星宿異動，會引致……人對時間的感知出現錯亂？甚至……看到一些未曾發生，卻又感覺極其真實之事？”
欽天監監正心里咯 一下，眉頭皺起，不明白皇帝為何突然問起這個。
他仔細回想近日觀測的天象，並無特別之處，更沒听說過什麼能影響人感知時間的星宿異動。
帝王心，海底針，他不敢妄言，只能謹慎地回答︰“回陛下，臣近日夜觀天象，紫微帝星穩固，群星各司其位，並未察覺有時序紊亂之兆。至于夢境與現實出入……依古籍所載，或為心火旺盛，思慮過度所致，亦或是……某種預兆警示。”
“然天象時序乃天道運行，非人力可窺全貌，更非尋常星宿可擾。陛下所說感知錯亂……請恕臣愚鈍，聞所未聞。”
君澤沉默了片刻。
這個答案，既讓他稍稍安心，因為至少不是天下大亂的征兆，但又讓他更加困惑。
不是天象？那會是什麼？
隨後他揮了揮手︰“朕知道了。退下吧。”
“臣告退。”老監正暗暗松了口氣，連忙退了出去。
御書房內再次恢復寂靜。
君澤的目光變得深邃起來。
欽天監無法解釋。
那就意味著，這種異常，並非源于天地，而是源于……人？
他的腦海中，再次浮現出寧婕那張沾著泥痕，眸子清澈的臉
“寧婕……”他低聲念著這個名字，手指緩緩收攏。
無論你用的是巫術，妖法，還是什麼不為人知的秘術……朕，一定會弄清楚真相。
而此刻，冷宮里的寧婕，正歡快地和翠竹一起，將新收獲的幾棵小青菜洗洗干淨，準備晚上煮菜粥，完全不知道那位高高在上的皇帝。
已經因為那些記憶殘留的碎片，將懷疑的目光更深地投向了她。
她擺爛之路注定不好走啊！
毒點心事件有驚無險地度過，太後那邊的壓力稍減，雖然用度依舊苛刻，但寧婕的心態卻悄然發生了變化。
指望別人是指望不上了，皇帝的好感度虛無縹緲，宮斗又非她所願，還是得靠自己。
而她的靠自己，核心就是那片越來越欣欣向榮的菜地。
不知道是穿越帶來的隱藏福利，還是她讀檔無數次試錯後總結出的種植經驗確實逆天，又或者是這冷宮的地氣格外養人。
她種下的那些青菜，蘿卜和小蔥，長勢好得驚人，一茬接一茬，仿佛永遠也摘不完。
最初收獲的喜悅過後，寧婕和翠竹面對吃不完的蔬菜，開始發愁了。
“娘娘，這……這麼多，我們也吃不完啊，放久了會爛掉的。”翠竹看著又一批水靈靈可以收割的青菜，又是歡喜又是心疼。
這些都是娘娘辛苦種出來的，浪費了太可惜。
寧婕摸著下巴，看著綠油油的菜地，現代人的思維開始活絡起來。
吃不完？那就賣掉啊！
哦，不對，在冷宮里沒法賣。
但是……可以以物換物啊！
這深宮里，底層太監宮女的日子其實也並不寬裕，尤其是吃食上，大多是定量的大鍋飯，想吃點新鮮水靈的蔬菜瓜果並不容易。
而她這里，最不缺的就是新鮮蔬菜！
“翠竹，”寧婕清澈的眸子，亮了起來，她拍了拍手，起身道︰“你說，咱們用這些菜，去跟宮里其他的人換點別的東西怎麼樣？比如……”
她想了想道︰“比如換點針線，換點便宜的布料，或者換點不同的吃食，比如米面，雞蛋什麼的？”
翠竹听得瞪大了眼楮，扯了扯嘴角道︰“娘娘，這……這合規矩嗎？私下傳遞物品……”
“哎喲喂！這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嘛！”寧婕現在對這句話深信不疑。
“咱們不聲張，悄悄地進行。你看這冷宮，平時根本沒人來，正是做生意的好地方！咱們又不是換金銀珠寶，就是換點生活所需，改善一下伙食嘛。”
她越想越覺得可行︰“你去打听打听，有沒有相熟又信得過的宮女太監，通過他們牽線，看看有沒有人需要新鮮蔬菜的。咱們也不要多金貴的東西，就換點咱們需要的。”
翠竹雖然覺得有點冒險，但看著那些水靈的蔬菜，再想想如今清苦的日子和娘娘日益消瘦的臉龐。
她只好點了點頭︰“奴婢……奴婢試試看，奴婢認識幾個在御花園，浣衣局當差的小姐妹，她們平日里吃得也單調……”
于是，在寧婕的策劃下，一個極其隱蔽的冷宮小集市悄然開張了。
最初只是翠竹偷偷帶一把青菜出去，換回幾個雞蛋或一小包飴糖。
漸漸地，消息在最低層的宮女太監圈子里小範圍傳開了。
冷宮里那位種菜種得極好的寧貴嬪，願意用新鮮水靈的蔬菜換東西！
這對于那些沒什麼油水，常年少見綠意的底層宮人來說，簡直是天大的好消息。
很快，開始有人壯著膽子，趁著夜色或者當差的空隙，偷偷摸到冷宮附近，用自己攢下的一點小東西來換蔬菜。
有時是一小把細鹽，有時是幾塊干淨的舊布，有時是幾根繡花線，甚至有人用自己省下來的白面饅頭來換。
寧婕來者不拒，定價極其公道，一把水靈青菜換的東西往往讓對方覺得佔了大便宜。
她甚至開始接受預訂，比如有人想要水蘿卜，她就下一茬多種點蘿卜。
翠竹成了這個地下經濟系統的關鍵人物和得力助手。
她機警地篩選著前來交易的對象，小心地傳遞物品，並在這個過程中，自然而然地听到了許多宮里的零碎消息。
哪個主子又發脾氣了，哪里又有了新的空缺，哪些太監宮女之間有了齟齬……她都會悄悄記下，回來告訴寧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