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婕規規矩矩跪下行禮,不等太後發作,便搶先開口,語氣恭順︰“臣妾參見太後娘娘。太後娘娘教訓的是,臣妾在冷宮種菜,確有不妥,有違宮中體統。臣妾知錯,請太後娘娘責罰。”
她認錯認得干脆利落,態度誠懇,反倒讓準備興師問罪的太後一愣,準備好的斥責卡在了喉嚨里。
太後打量著她低眉順眼的樣子,又瞥了一眼那片長勢良好的菜地。
冷哼一聲︰“哼,你倒是認得爽快,既然知道錯了,往後便安分些!”
“臣妾謹遵太後教誨。”寧婕應道。
太後見她如此安穩,雖覺有些意外,但怒氣倒也消了大半。
只是終究不放心,便沉聲道︰“既然你自知規矩有缺,哀家便派李嬤嬤留下,好生教導你宮規,也免得你再行差踏錯。你需用心學,每日言行,李嬤嬤自會回稟于哀家。”
一位面容嚴肅的老嬤嬤應聲出列,站到了一旁,如同一個無聲的監視者。
“臣妾謝太後娘娘恩典,定當跟隨李嬤嬤用心學習規矩。”寧婕再次叩首,姿態放得極低。
畢竟為了守護她的寶貝菜園!
太後見她這般順從,一時也挑不出錯處,又警告性地瞪了南季一眼,便帶著人離開了。
宮門關上,翠竹松了口氣,小聲道︰“娘娘,您剛才……”
寧婕緩緩起身,看著立在一旁眼觀鼻的李嬤嬤,嘴角揚了一下。
不打不罵,只是派個人來看著?
這關,算是過了。
有讀檔重來的機會,果然不一樣。
只是,這冷宮的日子,怕是沒法再像之前那麼自在了咯。
太後留下的李嬤嬤像一根釘子,牢牢扎在了冷宮。
她不言不語,卻無處不在,一雙眼楮時刻盯著寧婕的一舉一動,連帶著翠竹也整日提心吊膽,不敢多言。
寧婕的種田大業受到了嚴重的影響。
每日雷打不動的抄書任務就佔去大量時間,剩下的精力還得小心翼翼,不敢再像之前那樣反復試驗。
其實主要是沒積分讀檔了,別提擴大生產了。
日子又變回了剛入冷宮時那般沉悶壓抑。
而另一邊,御書房內。
君澤看著影衛送來的最新報告,眉頭微不可查地動了一下。
報告上詳細記錄了寧婕近日的言行,
每日老實抄書,但字跡潦草,錯誤百出,在有限範圍內繼續照料那片菜地,和丫鬟交流極少,對太後留下的李嬤嬤保持距離但無沖突。
最重要的是,報告末尾強調,經過嚴密監視,並未發現任何與巫蠱,厭勝之術相關的儀式或物品,她的行為除了種菜略顯古怪,並無其他異常。
“只是……種菜?”君澤低聲自語,指尖無意識地敲著桌面。
這結果,既讓他稍稍松了口氣,卻又讓他更加困惑。
一個相府千金,驕縱跋扈,費盡心思嫁入宮中,被打入冷宮後,不想著如何復寵,反而真的埋頭種起地來?這實在不符合常理。
那種時間不斷重置的詭異現象,難道真的與她無關?
還是說,她種地這種行為本身,就是某種他無法理解的秘術的一部分?
疑心稍減,但困惑更深。
君澤決定親自去看一眼。
這日午後,君澤處理完政務,借口散步,信步便走到了冷宮附近的範圍。
他並未讓人通報,只是隔著一段距離,遠遠地望著那處僻靜的宮苑。
宮門半開著,依稀可以看到里面那個小小的院落。
然後,他就看到了寧婕。
她正蹲在那片綠油油的菜地旁,手里拿著一個小木瓢,小心翼翼地給菜苗澆水。
許是剛下過雨,地上有些泥濘,她的裙擺和繡鞋上都沾了不少泥點,頭發也有些松散,幾縷發絲垂在頰邊,臉上甚至不小心蹭了一道泥痕,看起來灰頭土臉,頗為狼狽。
神情卻異常專注,看著那些菜苗的眼神,仿佛在看什麼稀世珍寶。
這副形象,與他記憶中那個濃妝艷抹,珠翠滿身,囂張跋扈的相府千金,簡直判若兩人。
君澤腳步頓了頓,心中那種怪異感更濃。
他示意隨從留在原地,自己緩步走了過去。
寧婕正全神貫注地計算著剩下的青菜還能吃幾天,要不要問翠竹有沒有辦法弄點小雞來養養。
這樣就可以實現雞蛋自由!完全沒注意到有人靠近。
直到一個冰冷而熟悉的聲音在她頭頂響起,帶著毫不掩飾的嘲諷︰
“寧嬪,倒是好興致。在這冷宮中,竟真做起了農婦的營生?看來是樂在其中了。”
寧婕嚇了一跳,手里的木瓢差點掉地上。
她猛地抬頭,撞進一雙帶著審視和譏誚的鳳眸里。
狗皇帝?!他怎麼來了?!
寧婕心里先是一驚,隨即想起自己剛才的農婦形象,頓時覺得有點丟臉。再
听他這充滿嘲諷的語氣,一股無名火就竄了上來。
她下意識就翻了個白眼,沒好氣地回懟道。
“不然呢?陛下您又不給飯吃,還不準我自己動手豐衣足食啊?站著說話不腰疼……”
話一出口,兩人都愣住了。
寧婕︰“!!!” 臥槽!忘了這是皇帝!怎麼把現代吐槽用語說出來了!
君澤︰“???”
“站著說話不腰疼”
這又是什麼粗俗又詭異的說法?
但奇怪的是,結合語境,他居然瞬間听懂了其中的諷刺意味。
不是文縐縐的反駁,而是這種直白又……蠻橫的頂撞?
他預想過她的各種反應,驚慌失措,跪地求饒,又或者是故作委屈,甚至是再次愚蠢地試圖勾引……唯獨沒想過是這種。
眼前的女子,臉上帶著泥痕,眸子因為剛才的專注和此刻的驚嚇而顯得格外亮,
瞪著他的樣子,不像妃嬪看皇帝,倒像是……像是被惹急了要撓人的野貓?
沒有敬畏,沒有討好,只有一種本能的不耐煩的回擊。
這種反應太過反常,太過……詭異。
君澤一時間竟忘了治她大不敬之罪,只是皺著眉,用一種難以言喻的眼神打量著她。
試圖從她這不合常理的言行里找出更深層的陰謀。
【皇帝對您的好感度波動,5上升到3】
系統的提示音在寧婕腦中響起。
寧婕正後悔得想咬掉自己舌頭,听到這提示又是一愣。
嗯?好感度居然……漲了?
雖然還是負數,但確實是漲了兩點!懟皇帝還有這好處?!
兩人一個蹲著一個站著,一個滿臉懵逼,一個滿心疑竇,氣氛陷入一種古怪的沉默。
最終還是君澤先回過神來。
他壓下心頭那絲奇異的感覺,恢復了一貫的冰冷,冷哼一聲。
“牙尖嘴利,毫無長進!看來抄寫女誡,也未能讓你學會何為恭敬!”
說完,他也不想再多看這詭異的女人一眼,拂袖轉身,帶著滿腹的困惑離開了。
他得回去再好好想想,這寧婕,到底是怎麼回事?
寧婕看著皇帝遠去的背影,松了口氣,拍拍胸口,又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臉。
“懟皇帝能漲好感?雖然看不懂,但好像……發現了什麼奇怪的攻略方式?”
她小聲嘀咕著,看著地里的青菜,忽然覺得狗皇帝好像也沒那麼面目可憎了。
至少,還能提供點好感度不是?
而離開的君澤,走在宮道上,腦海里卻不時閃過寧婕那灰頭土臉卻眼神發亮,回懟他時那生動的表情。
“詭異。”他再次低聲吐出這兩個字,但心中的厭惡感,確實淡了那麼一絲絲。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更加強烈的,想要徹底弄清楚謎底的探究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