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趴下!”曹明達的吼聲撕裂夜空,他撲向玉罕的瞬間,子彈擦著他的肩胛骨飛過,打在碼頭的木樁上,木屑飛濺。劇痛讓他眼前發黑,但他死死將玉罕按在船板下,左手摸向腰間——那里是空的,槍早就在醫院的混亂中遺失了。
“抓住他們!”黑衫漢子的摩托艇撞在漁船尾部,他帶著兩個手下跳上船,短刀在月光下劃出冷弧。坤叔舉著船槳迎上去,卻被對方一腳踹進水里,渾濁的河水瞬間吞沒了他的呼救聲。
玉罕掙扎著要起身,被曹明達死死按住︰“別動!你的傷……”話音未落,他突然感到後背一涼,隨即傳來火燒般的劇痛——一把短刀刺穿了他的皮肉。
“曹大哥!”玉罕的哭喊聲里帶著絕望。
曹明達反手抓住黑衫漢子的手腕,借著對方拔刀的力道猛地翻身,將他壓在身下。兩人在搖晃的船板上翻滾,他死死咬住對方拿刀的手,血腥味在口腔里彌漫開來。黑衫漢子吃痛松手,短刀掉進河里,濺起一圈漣漪。
“給我打死他!”漢子嘶吼著,兩個手下舉槍對準曹明達。
就在這時,碼頭方向突然傳來密集的槍聲!老周帶著警察沖了過來,子彈像雨點般落在摩托艇上,兩個手下應聲倒地。黑衫漢子臉色劇變,跳水逃生的瞬間,被老周一槍打中大腿,慘叫著沉入河底。
“快叫救護車!”老周撲上船,看到曹明達後背的傷口,聲音都在發抖,“曹隊!撐住!”
曹明達擺擺手,指了指玉罕腫脹的胳膊︰“先救她……蛇毒……”
玉罕攥著他的手,眼淚掉在他的傷口上︰“我沒事……你別說話……”
遠處傳來警笛聲,紅藍交替的光映亮了湄公河的水面。曹明達看著天上的圓月,突然笑了︰“月圓了……他該來了……”
老周順著他的目光望去,只見下游駛來一艘烏篷船,船頭立著個身影,手里拄著根拐杖,正是瓦倫!他的脖子上纏著厚厚的繃帶,暗紅色的血浸透了紗布,顯然傷勢並未痊愈。
“瓦倫!束手就擒吧!”老周舉槍大喊。
瓦倫沒說話,只是緩緩摘下拐杖的金屬頭,露出里面的槍管。槍聲響起,老周身旁的警察應聲倒地。混亂中,烏篷船突然加速,撞向漁船的側舷,瓦倫像只蝙蝠般躍過來,手里的拐杖槍對準了曹明達。
“你毀了我的一切。”瓦倫的聲音嘶啞得像破鑼,“白象、虎爺、眼鏡蛇……還有我的寺廟和信徒……你以為贏了嗎?”
曹明達忍著劇痛坐起來,後背的傷口讓他每動一下都像要散架︰“販毒的人,遲早有這一天。”
“我為這片土地供奉了三十年!”瓦倫突然激動起來,拐杖槍的槍口劇烈顫抖,“他們卻寧願相信你們這些外來的警察!我只是想讓他們過上好日子,有錯嗎?”
“用毒品換來的好日子?”玉罕扶著船舷站起來,胳膊上的腫脹已經蔓延到肩膀,“我哥哥、岩溫、還有無數被毒品害死的人,他們的好日子在哪?”
瓦倫的臉色瞬間變得猙獰︰“那就一起下地獄吧!”他扣動扳機的瞬間,曹明達撲過去撞在他身上,子彈打在船板上,木屑紛飛。
兩人滾進船艙,瓦倫的拐杖槍掉在角落里。他像頭受傷的野獸,用頭猛撞曹明達的胸口,肋骨斷裂的劇痛讓曹明達幾乎窒息。他摸到旁邊的魚叉,用盡最後力氣刺進瓦倫的腹部。
“ ……”瓦倫的動作僵住,難以置信地看著自己胸口的魚叉,緩緩倒下。臨死前,他從懷里掏出塊金表,表盤上的指針停在午夜十二點。
曹明達趴在瓦倫的尸體上,大口喘著氣。月光從船艙的破洞照進來,照亮了散落的毒品——那是瓦倫最後的存貨,被藏在船艙底部的暗格里。
“找到了……”他喃喃自語,眼前開始模糊。
老周沖進船艙時,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幅景象︰曹明達趴在尸體上,後背的傷口還在流血,手里卻緊緊攥著一塊沾滿血的金表。玉罕跪在旁邊,用匕首劃開自己的手腕,將鮮血滴進他的嘴里。
“你干什麼!”老周沖過去拉開她。
“我爸說過,蛇毒能用人血暫時壓制……曹大哥也一樣……”玉罕的聲音微弱,胳膊上的腫脹已經發黑。
救護車的鳴笛聲越來越近,醫護人員抬著擔架沖進船艙。曹明達被抬走時,手里的金表掉在地上,表盤裂開,露出里面的夾層——是張微型地圖,標注著金三角最後幾個秘密倉庫的位置。
玉罕撿起金表,緊緊攥在手心。她看著曹明達被送上救護車,突然對老周說︰“坤叔還在水里……”
老周立刻帶人下河搜救,最終在下游的蘆葦叢里找到了昏迷的坤叔。
三天後,曹明達在醫院醒來。陽光透過窗戶灑在被子上,暖洋洋的。老周趴在床邊打盹,口水浸濕了袖口。他動了動手指,發現手里握著個東西——是那枚刻著蛇紋的銅哨。
“醒了?”老周猛地抬頭,眼里布滿血絲,“感覺怎麼樣?醫生說你再晚來半小時,神仙都救不了。”
曹明達嗓子干得發疼,指了指水杯。老周趕緊倒了水,用棉簽沾著給他潤唇。
“玉罕呢?”他啞聲問。
“在隔壁病房,恢復得不錯。”老周笑了笑,“那丫頭命硬,醫生說再晚半小時就救不活了,結果硬是撐到了特效藥送來。對了,瓦倫的倉庫全端了,金三角的販毒網絡算是徹底斷了根。”
曹明達松了口氣,後背的傷口傳來陣陣鈍痛,卻比不上心里的踏實。他想起刀疤臉、老陳、小李、岩溫和所有犧牲的人,他們的臉在眼前一一閃過,最終定格成玉罕倔強的笑容。
“我昏迷的時候,是不是有人給我輸血了?”他問。
老周愣了一下,撓撓頭︰“醫生說你失血過多,確實輸了不少,但都是血庫的。怎麼了?”
曹明達沒說話,只是握緊了手里的銅哨。他記得昏迷中,有股溫熱的液體滑進喉嚨,帶著淡淡的草藥味——像極了玉罕身上的味道。
一周後,曹明達能下地走路了。他拄著拐杖走到隔壁病房,玉罕正坐在窗邊看地圖,手指在 拉山的位置畫圈。
“在看什麼?”他笑著問。
玉罕回頭,臉上露出驚喜︰“你能走了?”她舉起手里的地圖,“我在看重建計劃,政府說要在 拉山建所學校,讓那些失去父母的孩子有地方讀書。”
“好事。”曹明達走到她身邊,“你打算回去?”
“嗯。”玉罕點頭,“阿爸年紀大了,我得回去照顧他。學校建起來後,我想當老師,教孩子們讀書,告訴他們毒品有多可怕。”
曹明達看著她手腕上的紗布,輕聲說︰“那天……謝謝你。”
玉罕臉一紅,低下頭︰“是你自己命大。對了,這個給你。”她從抽屜里拿出個盒子,里面是塊修好的金表,“表盤里的地圖已經交給警方了,這塊表……留著做個紀念吧。”
曹明達接過金表,打開表盤,里面貼著張照片——是玉罕和賽耶老伯、坤叔的合影,背景是開滿鳳凰花的竹樓。
“什麼時候走?”他問。
“明天一早。”玉罕站起來,“阿爸說,家里的草藥該收了。”
曹明達點點頭,沒再挽留。他知道,這里才是玉罕的戰場,就像金三角曾是他的戰場一樣。
第二天,曹明達去機場送玉罕。她穿著傣族服飾,背著個裝滿草藥種子的背包,笑起來眼楮彎成了月牙。
“到了記得報平安。”他說。
“你也是。”玉罕遞給他個布包,“這是我阿爸配的傷藥,比醫院的好用。還有,別總想著拼命,你這條命,是很多人換回來的。”
曹明達看著她走進安檢口,背影越來越小,最終消失在人群里。他打開布包,里面除了藥瓶,還有枚銅哨——是那枚刻著蛇紋的,哨口被打磨得光滑圓潤。
三個月後,曹明達接到老周的電話。
“曹隊,想不想听听好消息?”老周的聲音喜氣洋洋,“玉罕那丫頭在 拉開了所學校,招了兩百多個學生。坤叔當校工,賽耶老伯負責種草藥,說是要建個百草園,教孩子們認毒草。”
曹明達站在辦公室的窗前,看著樓下車水馬龍,嘴角忍不住上揚。
“對了,還有個事。”老周頓了頓,“我們在瓦倫的寺廟里發現個暗室,里面全是他的日記,記載著這些年的販毒勾當。最後一頁寫著,他最恨的不是警察,是那些被毒品毀掉卻還心存希望的人。”
曹明達握緊了手里的銅哨,陽光照在上面,反射出溫暖的光。
“告訴玉罕,我有空會去看她。”他說。
“好 !”
掛了電話,曹明達打開抽屜,里面放著份文件——是重返金三角的申請,已經簽好了字。他知道,那里的戰斗還沒結束,但只要還有人在堅守,希望就永遠不會熄滅。
窗外的陽光正好,他拿起外套,轉身走出辦公室。新的任務在等著他,而這一次,他的腳步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堅定。
“走了。”他對著空無一人的辦公室說,仿佛在跟過去的自己告別。
門輕輕關上,留下一室陽光,和桌上那枚閃著光的銅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