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過江龍那雜碎帶進來。”虎爺的聲音透過厚重的木門傳來,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慵懶,仿佛剛才鷹嘴崖的血雨腥風與他毫無關聯。
曹明達推著被反綁的過江龍走進正廳,瘋狗的尸體被拖出去時留下的血跡還沒擦干淨,與地毯上的猛虎圖案交疊在一起,透著詭異的猙獰。過江龍癱軟著,嘴里不停咒罵,被曹明達一腳踹在膝彎,“噗通”一聲跪在地上。
“龍哥倒是好興致,敢動我虎爺的貨。”虎爺轉動著手指上的玉扳指,金絲眼鏡後的目光落在過江龍身上,像在打量一件貨物,“听說你跟黑虎那蠢貨約好,要分我半壁江山?”
過江龍抬頭啐了一口︰“姓虎的,別得意!你手下的瘋狗已經被我弟兄宰了,要不是這姓曹的叛徒……”
“叛徒?”曹明達冷笑一聲,踩住他的後背,“黑虎堂和你勾結的時候,怎麼不說自己是叛徒?要不是我帶著人趕到,現在躺在地上的就是你我。”
虎爺擺了擺手,示意曹明達松開腳︰“阿明,這次辛苦你了。帶回來多少貨?”
“大部分都在溶洞里燒了。”曹明達低頭道,“過江龍的人提前在貨箱里藏了炸藥,我怕夜長夢多,只能先動手。”
“燒了?”虎爺的手指停在玉扳指上,“那可是能讓弟兄們快活半年的貨。”
“留著也是禍害。”曹明達迎上他的目光,“黑虎堂和過江龍的人都知道貨在我們手上,留著只會引來更多麻煩。再說,鷹嘴崖的溶洞已經暴露,留貨就是留禍根。”
站在一旁的瘦高個——虎爺的另一個心腹“鷹眼”突然開口︰“虎爺,這小子說燒就燒,怕是心里有鬼。誰知道他是不是跟過江龍演了出苦肉計?”
鷹眼的眼神像鷹隼一樣銳利,據說他跟著虎爺二十年,從沒看錯過人。曹明達心里一緊,面上卻不動聲色︰“鷹哥要是不信,盡可以去鷹嘴崖看看。那里還有十幾個弟兄能作證,我是怎麼拼著命把過江龍抓回來的。”
過江龍突然笑了起來,笑聲嘶啞︰“姓曹的,你以為虎爺會信你?你燒了貨,就是斷了他的財路,他遲早會卸磨殺驢!”
“閉嘴!”虎爺猛地一拍桌子,文玩核桃滾落在地,“拖下去,關到後山的水牢里。”
兩個守衛上前拖走過江龍,他的咒罵聲越來越遠。正廳里安靜下來,只剩下燭火跳動的聲音。虎爺撿起核桃,慢悠悠地說︰“阿明,你跟著豹哥沒多久,倒是比他懂規矩。”
“能跟著虎爺做事,是我的福氣。”曹明達低著頭。
“福氣?”虎爺笑了,“在金三角混,福氣不如膽子值錢。你敢燒我的貨,膽子倒是不小。”他話鋒一轉,“不過你說得對,留著確實麻煩。我已經讓人去緬甸聯系新的貨源,過幾天你跟鷹眼去一趟,把貨接回來。”
曹明達心里一動——去緬甸接貨?這正是深入虎爺核心網絡的機會!他立刻應道︰“是,我一定辦好。”
鷹眼在一旁陰陽怪氣︰“虎爺,讓一個新人去接緬甸的貨,怕是不妥吧?那邊的‘白象’可不是好打交道的。”
“白象要的是錢,不是面子。”虎爺瞥了他一眼,“阿明能從鷹嘴崖活著回來,就說明他有本事。你帶他去,正好教教他規矩。”
鷹眼不敢再反駁,只能悶哼一聲。曹明達知道,鷹眼這是記恨上了,接下來的路怕是更難走。
離開正廳時,刀疤臉被兩個守衛押著迎面走來。他看到曹明達,嘴唇動了動,最終只是低下頭。曹明達心里清楚,刀疤臉暫時安全——虎爺留著他,無非是想看看能不能從他嘴里套出點什麼。
回到分配的木屋,曹明達剛關上門,就听到窗外有動靜。他抄起桌上的匕首,猛地拉開窗簾,卻看到刀疤臉被一個守衛推搡著往水牢方向走,路過窗下時,刀疤臉突然腳下一滑,掉了個東西在草叢里。
守衛罵了句髒話,踢了他一腳,押著他繼續走。曹明達等他們走遠,立刻沖出屋,從草叢里撿起那個東西——是塊碎鏡片,上面沾著點白色粉末。
他把粉末倒在手心捻了捻,是毒品,而且純度極高,比之前見過的都要純。這是刀疤臉在提醒他?水牢里有問題?
正琢磨著,鷹眼突然出現在門口︰“虎爺讓你去水牢,審審過江龍。”
曹明達心里一凜,面上卻裝作疑惑︰“這種事,不是該鷹哥來做嗎?”
“虎爺說你跟他打過交道,知道怎麼讓他開口。”鷹眼皮笑肉不笑,“別耍花樣,我就在外面等著。”
水牢建在後山的溶洞里,潮濕陰冷,彌漫著腐臭的氣味。過江龍被吊在半空中,渾身濕透,傷口在污水里泡得發白。看到曹明達進來,他突然激動起來︰“是你!你果然是警察!”
曹明達心里一驚,反手關上門︰“你胡說什麼!”
“我沒胡說!”過江龍喘著粗氣,“我在緬甸見過你!去年在仰光的警署,你穿著警服……”
曹明達的心髒像被攥住了——他確實去過仰光執行任務,但偽裝成了商人,過江龍怎麼會見過他穿警服?
“你記錯了。”曹明達掏出腰間的短刀,走到他面前,“我勸你老實點,說出白象的聯系方式,或許還能少受點罪。”
“白象?”過江龍突然笑了,“你以為虎爺真讓你去接貨?他是想借白象的手殺了你!白象最恨警察,你只要一露面,就會被打成篩子!”
曹明達的刀停在半空。
“你以為刀疤臉為什麼給你遞消息?”過江龍繼續說道,“他在水牢里听到鷹眼和虎爺的對話,虎爺早就懷疑你了,燒貨只是個借口,接貨才是殺局!”
就在這時,外面傳來鷹眼的聲音︰“審得怎麼樣了?虎爺等著回話。”
曹明達迅速割斷吊住過江龍的繩子,低聲道︰“想活命就配合我。”
過江龍摔在地上,疼得齜牙咧嘴,卻點頭道︰“我知道白象的秘密倉庫,你放我走,我帶你去端了它,也算戴罪立功。”
曹明達打開門,對鷹眼說︰“他願意說,但要單獨跟虎爺談。”
鷹眼皺眉︰“你耍我?”
“不敢。”曹明達側身讓開,“他說有白象的核心賬本,只能給虎爺看。”
鷹眼猶豫片刻,最終冷哼一聲︰“跟我來。”
押著過江龍回到正廳,虎爺正和一個穿著袈裟的和尚喝茶。那和尚看起來五十多歲,面色紅潤,手里捻著佛珠,眼神卻透著精明。
“虎爺,過江龍說有白象的賬本。”曹明達匯報道。
和尚突然開口,聲音洪亮︰“白象的賬本?倒是稀罕。”
虎爺介紹道︰“這位是瓦倫大師,緬甸那邊的朋友。”他看向過江龍,“賬本在哪?”
過江龍突然掙脫守衛,撲向瓦倫大師,手里不知何時多了塊碎瓷片︰“白象讓你來滅口!我跟你拼了!”
瓦倫大師看似緩慢地側身,手里的佛珠突然飛出,纏住過江龍的手腕。只听“ 嚓”一聲,過江龍的胳膊被擰斷,慘叫著倒在地上。
“不知死活。”瓦倫大師收回佛珠,繼續喝茶,仿佛剛才只是撢掉了灰塵。
曹明達看得心驚——這和尚絕對是練家子,而且出手狠辣。
虎爺揮了揮手︰“拖下去,處理干淨。”他看向曹明達,“看來是審不出什麼了。明天一早,你跟鷹眼去緬甸,瓦倫大師會給你們帶路。”
“是。”曹明達應道,心里卻翻起驚濤駭浪——瓦倫大師跟著一起去,這趟路怕是九死一生。
離開正廳時,曹明達故意走在後面,路過牆角時,看到刀疤臉的尸體被蓋著白布抬出去。他的拳頭悄悄握緊——刀疤臉終究還是沒能活下來。
回到木屋,曹明達立刻摸出信號發射器。剛才過江龍的話未必全是真的,但虎爺設局殺他應該是真的。他必須把緬甸接貨的消息傳出去,讓同事提前做好準備。
信號發送成功的提示音剛響,門突然被推開,鷹眼站在門口,手里舉著槍︰“你在干什麼?”
曹明達迅速把信號發射器藏進床板下,轉身道︰“沒什麼,整理明天要帶的東西。”
鷹眼走進來,槍口在屋里掃了一圈,最終落在曹明達臉上︰“小子,別以為虎爺看重你,你就能翻天。到了緬甸,最好老實點,不然我讓你連尸首都回不來。”
“鷹哥放心,我懂規矩。”曹明達語氣平靜。
鷹眼盯著他看了半晌,突然笑了︰“其實我挺佩服你的,從鷹嘴崖活著回來,不容易。不過你要記住,在興盛,只有虎爺信的人才能活。”他轉身出去,臨走時又說了句,“明天凌晨三點出發,別遲到。”
門被關上,曹明達松了口氣,後背已經被冷汗浸濕。他知道,鷹眼剛才肯定察覺到了什麼,只是沒證據。
窗外的月亮被烏雲遮住,莊園里一片死寂。曹明達坐在床沿,摸出藏在靴子里的匕首——明天去緬甸,既是危機,也是機會。只要能拿到白象和虎爺交易的證據,就能一舉端掉這個販毒網絡。
“刀疤哥,多謝了。”他對著空氣低聲說,“你的賬,我會算清楚的。”
凌晨三點,越野車準時出發。曹明達坐在副駕駛,鷹眼和瓦倫大師坐在後座。車窗外,莊園的燈火越來越遠,最終消失在黑暗里。
“瓦倫大師經常去緬甸?”曹明達打破沉默,試圖套話。
瓦倫大師閉目養神,沒理他。
鷹眼冷笑︰“大師是白象的貴客,你少打听。”
曹明達不再說話,只是看著窗外掠過的樹影。他知道,接下來的十幾個小時,每一步都可能是陷阱。但他沒有退路,只能往前沖。
車駛出國境線,進入緬甸境內時,瓦倫大師突然開口︰“前面有檢查站,把槍藏好。”
鷹眼從後備箱拿出個帆布包,把槍塞進去。曹明達注意到,包的角落里露出個黑色的裝置,像是炸彈的引信。
他的心跳瞬間加速——這趟接貨,果然是殺局。
“過了檢查站,再走兩個小時就到白象的地盤了。”鷹眼看著窗外,“阿明,到了那邊,說話客氣點,白象的脾氣可不比虎爺好。”
曹明達點頭,心里卻在盤算——如何在炸彈引爆前,把證據送出去,同時活下來。
車緩緩靠近檢查站,燈光越來越亮。曹明達深吸一口氣,握緊了藏在袖口的短刀。
“別緊張。”瓦倫大師突然睜開眼,對他笑了笑,“白象很想認識你。”
曹明達迎上他的目光,緩緩說道︰“我也很想認識他。”
他知道,真正的較量,現在才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