甦平握著手機，站在車水馬龍的路邊。
驕陽似火，她卻只覺得冷得刺骨，疲憊得厲害。
她茫然地沿著人行道往前走，不知道要去哪里，只想離身後的酒店，離那些爛事遠一點，再遠一點。
刺耳的喇叭聲在身旁響起。
甦平遲鈍地轉過頭。
一輛黑色轎車在她身邊緩緩停下，車窗降下，露出沈輕舟那張斯文俊逸的臉。
“甦平？”沈輕舟微微蹙眉，“你怎麼在這？臉色這麼差？”
甦平看著他，嘴唇動了動，想說點什麼，喉嚨卻像是被一團棉花堵住了，又干又澀，一個字也吐不出來。
沈輕舟沒再多問，推開車門︰“上車。”
甦平拉開車門坐了進去。
車內冷氣開得很足，激得她打了個哆嗦。
她縮在副駕駛，蔫蔫的，眼神空洞地望著窗外飛逝的街景。
“出什麼事了？”沈輕舟的聲音放得很輕。
甦平沉默，閉上了眼。
真夠累的。
不想說話。
車子七拐八繞，最後在一家看起來格調頗高的酒吧門口停下。
門口立著“明日開業”的牌子。
“到了。”沈輕舟熄了火，側頭看她，“這是我和甦安合開的酒吧，明天才開業，今天幾個朋友先聚聚，走，咱們一起放松一下。”
甦平渾渾噩噩地跟著他下車，推門進去。
里面燈光調得很暗，放著舒緩的音樂。
吧台邊坐著幾個人——裴亦南，裴亦東，還有甦安。
甦安打扮精致，正端著酒杯，和裴亦南說著什麼。
看到甦平跟在沈輕舟身後進來，原本還算平靜的臉色瞬間沉了下去。
“你怎麼把她帶來了？”她的聲音又冷又硬，毫不掩飾她的厭惡，“讓她滾。”
這句話像一根針，狠狠扎在甦平已經脆弱不堪的神經上。
她腳步一頓，臉色更白了幾分，轉身就走。
“甦安，”沈輕舟一把拉住甦平的手臂，語氣帶著不贊同，“你發什麼瘋？她又沒惹你。”
“安安，別這樣。”裴亦南也站起身打圓場，看向甦平，“來了就坐會兒吧。”
裴亦東沒說話，只是默默地把旁邊一張高腳凳往外拉了拉。
甦平被沈輕舟半勸半拉著，在吧台最邊緣的位置坐下。
裴亦南調了一杯酒遞給她。
甦平沒說話，端起來就灌了一大口。
有些辣，嗆得她咳嗽起來，眼淚也跟著咳了出來。
“慢點喝，”沈輕舟笑著勸她，“喝太猛，容易醉。”
甦平沒說話。
她心情不佳，身邊的人也都安全，索性破罐子破摔，一杯接一杯地喝。
只想用酒精麻痹自己，把那些壓得她喘不過氣的爛事都暫時忘掉。
喝著喝著，眼淚就無聲地往下掉，滴進酒杯里。
甦安冷眼看著她一杯接一杯地灌酒，看著她狼狽地掉眼淚，眼神里的厭惡和煩躁幾乎要溢出來。
她放下酒杯，走到甦平面前，居高臨下地看著她。
“喝夠了沒？”她的聲音像含著冰碴子，“要發酒瘋滾出去發。”
她拿出手機，操作了幾下，甦平的手機立刻震動了一下。
甦安冷冷道︰“錢轉你了，拿著，滾遠點，別在我眼前晃悠，看著就煩。”
甦平抬起頭，醉眼朦朧地看著甦安那張和自己有幾分相似、卻永遠寫滿高傲和疏離的臉。
她打開微信看了眼，三萬。
甦安給她錢的時候，很舍得。
就是在感情上吝嗇得很，一丁點都不願意施舍給她。
“還不滾？”甦安拿著手機點了幾下，“嫌錢少？再給你兩萬，拿著趕緊滾，貪心不足的樣子真讓人惡心。”
這句話是壓倒甦平的最後一根稻草。
“誰稀罕你的臭錢！”她猛地站起來，因為醉意身體晃了一下。
酒精讓她變得特別勇敢，積壓了二十多年的委屈、不甘、被親人厭棄的痛楚，在這一刻轟然爆發。
她的聲音帶著哭腔，有些尖利︰“甦安你以為你是誰？你憑什麼……憑什麼這麼對我？我欠你什麼了？啊？”
“從小你就欺負我，把我當垃圾一樣對待？為什麼呀？甦國偉出軌又不是我的錯，你們憑什麼讓我來承擔他的錯誤？憑什麼要欺負我呀？”
“你們有不滿，沖他去發脾氣呀？干嘛都對我發脾氣？我又沒惹你們，我不欠你們什麼。”
眼淚洶涌而出。
她抓起吧台上自己的手機，拒收了那兩筆轉賬︰“拿走你的錢，我不要。以前給我的錢，我會慢慢還你的。”
吼完，她轉身就往門口沖，腳步踉蹌。
“甦平！”沈輕舟立刻追上去。
裴亦南和裴亦東也趕緊起身，想攔住甦平，卻被甦安厲聲喝止。
她站在原地，臉色鐵青地看著甦平，眼神復雜難辨。
甦平跌跌撞撞地沖出酒吧大門，陽光很烈，很刺眼。
她頭暈目眩，腳下一軟，整個人就往地上栽去。
“小心！”
沈輕舟眼疾手快，一把撈住她的胳膊，將她半抱在懷里，才沒讓她摔倒在地。
甦平被他扶著，像個壞掉的布娃娃，站都站不穩。
她一會兒哭，一會兒又神經質地笑起來︰“羨慕……沈輕舟，我好羨慕甦安啊，她多好，想干什麼就干什麼，沒人能逼她，沒人能拖累她。”
“羨慕，我好羨慕甦安，”她大著舌頭，眼淚糊了一臉，“有錢，有朋友，不用被江梅那個吸血鬼纏著，不用被罵。多自由啊，多好啊……”
“我為什麼就不能像她那樣冷心冷情呢？我為什麼總是對江梅心軟呢？我活該！是不是沈輕舟？我活該。”
沈輕舟半抱著她，讓她靠在自己身上，防止她摔倒，聲音低沉溫和︰“你也可以的，甦平。”
“我也可以？”甦平醉醺醺地重復著，眼神迷茫，“怎麼可以？我……我要離開。對，離開這里，走得遠遠的，誰也不管了，江梅不管了，沈重……沈重也不管了，都滾蛋！”
她用力推沈輕舟︰“你放開我，我自己能走。”
她掙脫沈輕舟的手，搖搖晃晃地往前邁步，剛走兩步，身體又是一歪。
沈輕舟無奈，只能再次上前扶住她。
就在這時，沈重發來了視頻請求。
甦平迷迷糊糊地點了接听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