帳篷門簾猛地被人從外面掀開。
“平平！睡醒沒？火鍋煮好了，快出……來……”
林小棉歡快的聲音戛然而止。
她瞪圓了眼楮，看著帳篷里交疊的身影。
空氣凝固了一秒。
“哎呀！我什麼都沒看見，你們繼續，繼續哈。”
林小棉笑嘻嘻地把門簾“啪”地一聲甩了回去。
“林小棉！”甦平羞憤地叫了一聲。
沈重也有點尷尬，但看著甦平那副恨不得鑽進地縫的樣子，又覺得好笑。
他不情不願地松開手臂，低聲道︰“行了，出去吧。”
甦平立刻手腳並用地從他懷里掙脫出來，手忙腳亂地整理自己皺巴巴的衣服和凌亂的頭發。
目光掃過枕邊那個熟悉的藥膏罐子，愣了一下︰“這藥哪來的？”
她家里的那罐明明沒帶出來。
“我帶的。”
沈重站起身，活動著被壓麻的手臂。
“想著今天出來玩，萬一你腳又崴了，”他瞥了一眼她那只腳，“剛看過，沒大事，上過藥了。”
甦平看了眼自己的腳，小聲嘟囔︰“都說了不疼……”
這人也太小題大做了！
不過，被人關心的感覺，還挺不賴的。
她紅著臉鑽出帳篷。
看到她出來，林小棉的嘴角都要咧到耳根了，打趣道︰“喲~！睡醒啦？精神不錯嘛。果然人逢喜事精神爽。”
眼神里的促狹藏都藏不住。
甦平羞惱地跺腳︰“林小棉！”
“好好好，不說不說！”林小棉哈哈大笑，把她拉到小桌旁，“來來來，你今天都沒怎麼吃東西，快來，剛烤好的肉串，還有小火鍋，多吃點，畢竟剛剛耗費體力了，哈哈哈！”
小鍋里紅油翻滾，煮著方便面、午餐肉、魚丸、蝦丸、牛肉丸、蔬菜之類的東西，香氣撲鼻。
沈重也跟著出來，神色自若地坐下，拿起一串烤好的肉大口吃起來。
張彥飛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擠眉弄眼地想問什麼，被林小棉一記眼刀瞪了回去，只好埋頭苦吃。
沈重吃得尤其多，速度也快，仿佛要把剛才的“消耗”都補回來。
林小棉湊近甦平，一邊往她碗里夾菜，一邊用只有兩人能听到的聲音嘀咕︰“瞧他這身板，這飯量，按理說該龍精虎猛才對啊！怎麼就不行呢？真是白瞎了這好體格……”
她還在糾結沈重“不行”的問題。
甦平尷尬得要命，下意識替沈重辯解︰“也許……也許就是第一次，沒經驗……”
“得了吧！”林小棉翻個白眼，“跟女朋友同居那麼久，沒經驗？騙鬼呢！你啊，就是太單純，被他外表騙了。”
兩人嘀嘀咕咕說著悄悄話。
甦平的目光無意識地飄向之前陷車的地方，想看看許巍他們走了沒。
沈重察覺到她的視線，高大的身體立刻不著痕跡地側了側，嚴嚴實實地擋住了她的視線，順手把一串烤得金黃的年糕塞進她手里︰“吃這個。”
甦平接過年糕，心里想的卻是︰許巍可千萬別看見她過來打招呼，煩人。
沈重卻誤會了那一眼的含義，心頭剛散去的陰雲又聚攏了幾分，咀嚼烤肉的力道都大了幾分。
下午兩點多，收拾東西返程。
甦平要去超市兼職，不能太晚回去。
依舊是沈重開車送她。
車子停在老舊小區樓下。
沈重熄了火，下車，繞到副駕駛要抱甦平。
“不用抱，我自己能上去，腳不疼。”甦平態度堅決。
腳踝不疼，之前還有點酸脹感，現在那點酸脹感早沒了。
“今天又崴了。”沈重理由充分。
“根本不疼！”甦平強調。
兩人僵持了幾秒。
沈重突然勾唇一笑，毫無預兆地傾身過來。
“你干什……唔！” 抗議聲被吞沒。
又是一個強勢又深入的吻。
甦平起初還推拒，很快又在那熟悉的攻勢下敗下陣來。
直到她快喘不過氣，沈重才松開她，拇指意猶未盡地蹭過她的下唇。
有點腫，有點麻。
他聲音低啞︰“上去吧。”
甦平臉頰滾燙，心跳得亂七八糟，慌慌張張地下了車，頭也不回地沖進樓洞。
她沖進家門，胡亂沖個澡，又換了身衣服，匆匆跑下樓去超市上班。
晚上十一點，她下班，警惕地環顧四周，確定許巍沒再出現，才快步上樓。
推開門的瞬間，一股熟悉的、冷冽的香水味鑽入鼻腔。
甦平渾身一僵，抬眼望去。
客廳沙發上，甦安正端坐著。
妝容一絲不苟，明艷依舊，周身散發著拒人千里的冷漠。
听到開門聲，她緩緩轉過頭，目光盯在甦平身上。
甦平站在門口，像被施了定身術，連呼吸都下意識地放輕了。
她的鼻子動了動，沒聞到酒味兒，甦安今天沒喝酒。
她松了口氣。
沒喝酒的甦安，不會罵太難听的話。
甦安沒說話，只是伸出縴長的手指，指了指茶幾。
那里有兩沓厚厚的、用銀行封條扎好的鈔票。
“一個月內，搬出去。”甦安的聲音冷冷的，沒有任何起伏。
甦平愕然︰“為什麼？”
她剛在這里安頓下來，半個月都不到。
甦安站起身，朝她走過來。
高跟鞋踩在地板上，發出清脆的“噠、噠”聲。
她走到甦平面前，站定，眼神帶著審視和高傲。
她沒回答甦平的問題，目光卻落在甦平紅腫的嘴唇上，然後，緩緩下移，停在她的脖頸處。
那里，沈重今天反復親吻過，有非常顯眼曖昧的紅痕。
甦安伸出手，手指輕輕刮過甦平頸側的吻痕，又在她嘴唇上輕輕點了點。
“嘖。” 她發出一聲短促的、充滿嘲諷的輕嗤，“那垃圾堆里撿來的男人弄的？”
甦平猛地後退一步，捂住脖子，臉上血色盡褪，只剩下難堪的窘迫。
她還記得，甦安和沈重第一次見面那天，甦安就問她，是不是從垃圾堆里撿來的沈重。
真夠侮辱人的。
“眼光真差。”甦安收回手，語氣刻薄，“你這小身板，經得起他折騰？”
甦平尷尬得無地自容，手指緊緊攥著衣角︰“我……我跟他……”
“趁早分了。”甦安冷漠地打斷她，語氣沒有絲毫轉圜余地，“回頭我給你介紹個像樣的。”
說完，她不再看甦平一眼，抬腳就要往外走。
“我不要！”甦平急聲道，“我不想談戀愛，也不想結婚。”
甦安腳步頓了一下，卻沒回頭，只是冷聲道︰“你遲早要結婚的。”
甦平咬咬牙，惡向膽邊生，質問道︰“結婚有什麼好？到最後，還不是互相出軌，互相傷害嗎？”
她這是在點甦安。
甦安的背影猛地一僵。
她緩緩轉過身，冷漠的眼神直直刺向甦平︰“你想說什麼？”
甦平咬咬牙，鼓起勇氣，把憋在心里很久的疑問沖口而出︰“你和裴亦南到底怎麼回事？還有姐夫，他知道嗎？”
“我的事，”她的聲音不高，卻冷得能掉冰渣，“輪不到你過問。”
門被用力甩上，發出“砰”的一聲巨響。
甦平站在門口，半晌沒動。
煩躁。
她看向茶幾上那兩沓紅色鈔票，那是甦安給她的“搬家費”和逐客令。
又要找房子了。
她嘆了口氣，走到沙發邊，疲憊地坐下去，閉上眼。
世界那麼大，卻沒有一個安穩的角落屬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