甦平泡在洗浴中心巨大的浴池里。
來的路上在藥店簡單處理了傷口,這會兒被熱氣一蒸,,開始一抽一抽地疼。
她的腦袋混混沌沌的,泡了許久,幾乎要睡著了,被旁邊人的說話聲驚醒,才慢騰騰地爬出來,換上洗浴中心提供的寬松睡衣,找了個角落的休息榻躺下。
周圍橫七豎八躺著不少過夜的人,呼嚕聲此起彼伏,空氣也不夠清新。
甦平翻來覆去,怎麼也無法入睡。
身體很累,精神卻異常清醒。
甦安刻薄的咒罵,以往的種種,不斷地在腦海里翻騰。
不知過了多久,迷迷糊糊間,她似乎又回到了昨晚。
沈重滾燙的身體覆壓下來,緊接著,是熟悉的、撕裂般的劇痛。
“啊……”
她短促地低呼一聲,猛地睜開眼,心髒狂跳,額頭和後背上全是冰冷的冷汗。
周圍依舊是此起彼伏的鼾聲。
她尷尬地看看四周,沒人注意到她。
額角的傷口和夢里的疼痛交織在一起,讓她臉色發白。
那種痛楚的感覺太真實了,仿佛還殘留在身體深處。
太疼了。
拒絕沈重,堅定地和他劃清界限,果然是對的。
她暗暗告誡自己,離他遠點,保持距離。
希望他也別再來找她了。
思緒又飄到甦安和裴亦南身上。
想到昨晚回去取身份證時听到的聲響,甦平皺緊了眉頭。
因為甦國偉,她對出軌深惡痛絕。
可那個人是甦安,她怎麼也恨不起來,只覺得胸口像堵了團亂麻,理不清,剪不斷。
她想不通,甦安和姐夫裴亦東,從校園到婚紗,感情那麼好,結婚才五年,怎麼就走到了這一步?
甦安是不愛裴奕東了嗎?
她不懂。
真的不懂。
不愛了,過不下去了,離婚不行嗎?
為什麼非要在婚內背叛?
她亂七八糟地想著,直到胃里傳來一陣絞痛。
天已經蒙蒙亮了。
她起身,離開洗浴中心。
清晨的冷風一吹,讓她打了個哆嗦。
在路邊攤買了杯熱豆漿和一個煎餅果子,食不知味地吃完。
她不想回家,不想面對甦安和裴亦南。
她漫無目的地在街上游蕩。
街道漸漸喧囂起來,車水馬龍,人聲鼎沸。
直到傍晚時分,甦平才鼓起勇氣,拖著疲憊不堪的身體和隱隱作痛的腳踝,一步一挪地走回小區。
到了樓下,她仰頭望著那個熟悉的窗口,心里忐忑不安。
甦安……還在嗎?
裴亦南呢?
如果在,甦安會說什麼?
還會罵她,把她趕出來嗎?
她深吸一口氣,像是即將奔赴刑場,慢慢地走上樓,輸入密碼,打開門。
門開了。
屋子里異常整潔。
地板光潔,東西擺放得井井有條,空氣里甚至彌漫著一股淡淡的檸檬味空氣清新劑的味道。
沙發套換了新的,陽台上晾曬著洗得干干淨淨的床單被罩,在晚風中輕輕飄蕩。
昨晚的一切,仿佛只是一場混亂的夢。
只有這些洗曬的東西,無聲地證明著發生過什麼。
甦平的目光掃過客廳的沙發,胃里突然一陣翻攪,一股強烈的惡心感涌了上來。
她幾乎能清晰地想象出昨晚甦安和裴亦南在這里、在臥室里,做了什麼。
這個認知讓她渾身不自在。
她在門口呆立了很久,直到屋里暗下來。
她深吸一口氣,拖著沉重的步子走進衛生間,打開花灑,期望洗掉那種惡心膈應的感覺。
出軌,真夠惡心的。
洗完澡,換上干淨睡衣,甦平走進臥室。
床鋪得平平整整,床單被罩也煥然一新。
她站在床邊,猶豫了很久。
身體很累,腳踝的傷因為走了一天路又開始隱隱作痛,眼皮也在打架。
可她站在床邊,卻遲遲無法躺下去。
這里,昨晚也……
她咬了咬牙,掀開被子躺了進去。
枕頭很軟,帶著陽光曬過的味道。
可甦平卻覺得渾身不自在。
她強迫自己閉上眼楮,也許是身體透支到了極限,意識很快沉入了黑暗。
刺耳的視頻鈴聲響起。
甦平猛地驚醒,心髒狂跳,摸索著抓過床頭櫃上嗡嗡震動的手機。
屏幕上跳動著兩個字︰江梅。
她閉了閉眼,深吸一口氣,才劃開了接听鍵。
屏幕里立刻跳出江梅的臉,依舊是寫滿怨毒和刻薄,背景是家里的客廳,亂糟糟的。
“甦平!”江梅的聲音又尖又利,“你脖子上那是什麼?啊?”
“你是不是跟那個臭修車的睡了?”
“你要不要臉?下賤坯子,不要臉的賤貨,天天跟野男人鬼混,我江梅怎麼就生出你這麼個不知廉恥的東西?真是丟人現眼。”
污言穢語劈頭蓋臉砸下來,不堪入耳,一句比一句下流,一句比一句惡毒。
甦平面無表情地听著,手機拿得離耳朵稍遠些,眼神空洞地看著天花板。
她對江梅的刻薄和怨毒,早已麻木,只剩下深入骨髓的厭煩。
罵了足足有十幾分鐘,江梅大概是罵累了,或者覺得罵夠了,話鋒陡然一轉,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現在!立刻!給我滾回來!”
甦平皺了皺眉,強行壓下心頭的厭煩,聲音帶著疲憊︰“什麼事?電話里不能說嗎?”
好不容易逃出來,她一點也不想回到那個令人窒息的地方,不想看到江梅。
“讓你滾回來就滾回來,哪那麼多廢話?”
“翅膀硬了是不是?我的話不管用了?”江梅的嗓門又拔高了,唾沫星子幾乎要從屏幕里噴出來,“趕緊的,別讓我再說第三遍。”
甦平嘆了口氣,知道躲不過。
不去,江梅能鬧得天翻地覆。
她沉默了幾秒,啞聲說︰“知道了。我一會兒過去。”
掛了視頻,她像被抽干了力氣,癱在床上。
額角的傷口還在隱隱作痛,提醒著她昨夜的狼狽。
半晌,她又深深地吐出一口氣,起身下床,慢吞吞地去洗漱。
她站在鏡子前面,摸了摸脖子上的吻痕,不是很明顯了,江梅的眼真是尖。
她煩躁地抓了抓頭發,翻箱倒櫃找出一條薄薄的圍巾,勉強系上遮住。
換了身衣服,跛著腳出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