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準你來這里的?”甦安的聲音又冷又硬。
甦平張了張嘴,喉嚨發干,想解釋這房子明明是她讓自己住的。
可甦安不等她開口,就厲聲喝道︰“滾!”
帶著積壓已久的怨氣。
甦平張了張嘴,弱弱地道︰“姐,是你讓我住……”
甦安紅唇一掀,身體晃了晃︰“听見沒?滾!”
甦平想上前扶她,卻被毫不留情地甩開。
“都是因為你!”甦安的聲音陡然拔高,尖利得刺耳,身體也因為激動而微微搖晃。
“要不是江梅懷了你,滿足不了甦國偉那個王八蛋,他會出去找女人?這個家會變成這樣?”
“我好好的家,我好好的爸媽,全讓你毀了,你就是我們所有人不幸的源頭。”
每一個字都像鈍刀子,狠狠剜在甦平心上。
她臉色煞白,嘴唇抿得死緊,垂下眼,不說話。
她就知道,甦安還是怨恨她的。
甦安怨恨她,情有可原。
在她出生之前,甦安是父母的掌上明珠。
她的出生,仿佛一道詛咒,終結了甦安被捧在手心里的公主時代。
江梅懷了她之後身材走樣,甦國偉嫌棄,開始頻繁出軌,原本還算和睦的家瞬間分崩離析,爭吵、哭鬧成了日常。
甦安的世界天翻地覆。
江梅忙著和甦國偉爭吵,忙著想方設法挽回甦國偉的心,甦國偉忙著找女人享樂,沒人在意甦安,甦安和無父無母的孤兒也差不了多少。
驟然失去所有關注和寵愛,巨大的落差讓幼小的甦安將怨恨全傾注在無辜的甦平身上。
後來長大了,甦安明白錯不在甦平,不再欺負她,也承擔了甦平從初中到大學的所有費用,甚至在她辭職後給了這間房子和零花錢。
但那份怨恨沒有消失,只是被深埋了。
此刻,她醉了,平日里被理智死死壓住的怨恨,全都傾瀉了出來。
“我好不容易……好不容易從那灘爛泥里爬出來,”甦安的聲音帶上了一絲哽咽,又被她強行壓下去。
她怨恨地盯著甦平,冷冰冰地道︰“我好不容易有自己的窩了,你憑什麼又跑來攪和?”
“滾!”
“滾得遠遠的,別再來惡心我,別再把我的生活攪得一團糟。”
“甦平你就不該出生,你就是個禍害。”甦安越說越激動,猛地揚起手里那個稜角分明的硬皮手包,狠狠地砸了過來。
“砰!”
一聲悶響,伴隨著甦平短促的痛呼。
包角正正砸在她左邊額角靠近太陽穴的位置。
甦平踉蹌著後退一步,下意識地捂住額角,指縫間一片黏膩。
眼淚不受控制地涌上來,又被她死死憋回去。
想哭不是因為疼,而是因為甦安眼底的怨恨。
難過像潮水,幾乎要把她淹沒
她胃里翻攪著,想走,立刻就走,離這個充滿怨恨的地方遠遠的。
可看著甦安醉得站不穩,扶著牆干嘔的樣子,腳像生了根。
“姐…”甦平忍著額角的抽痛,深吸一口氣,壓下翻涌的酸楚,聲音帶著不易察覺的抖︰“姐,你喝太多了,先去臥室躺會兒吧?床單我剛換過,干淨的。”
“用不著你假好心。滾!”甦安指著門外,眼神冰冷嫌棄厭惡,好像甦平是什麼骯髒的垃圾。
甦平站著沒動,她不放心喝成這樣的甦安一個人在家。
“滾!”甦安見她不動,聲音更加尖利刻薄,指著門口,“听不懂人話嗎?立刻!馬上!給我滾出去!帶著你那一身晦氣,滾!”
她抓起玄關櫃上一個陶瓷擺件又要砸過來。
“叩叩叩。”清晰的敲門聲傳來。
甦平一愣,甦安則皺緊了眉頭,不耐煩地呵斥︰“誰?”
門沒鎖,外面的人輕輕一推就開了。
裴亦南站在門口,比甦平上次見到他的時候略顯消瘦,眉宇間帶著一絲疲憊和擔憂。
他目光掃過屋內,掠過捂著頭、臉色蒼白的甦平,最終定格在醉醺醺的甦安身上,眉頭幾不可察地擰了一下。
“安安,跟我回家。”裴亦南聲音溫和,卻不容置疑。
看到裴亦南,甦安像被點燃的炸藥桶,怒火比剛才面對甦平時更甚︰“滾!你也滾!誰讓你來的?滾出去!”
她將手里的擺件朝裴亦南砸過去。
裴亦南側身避開,擺件砸在牆上,碎了。
他一步跨進來,反手關上門,徑直走到甦安面前,不顧她的掙扎踢打,手臂一伸,穩穩地將她打橫抱了起來。
“放開我!裴亦南,你這個混蛋,放開。”甦安在他懷里奮力掙扎,尖聲叫罵。
“別鬧,你喝多了,我們回家。”裴亦南的聲音低沉平穩,抱著她就往外走。
“家?”甦安在他懷里掙扎起來,像只被踩了尾巴的貓,聲音破碎又尖銳,“我哪還有家?”
“裴亦東那個家?呵……那是個籠子,是監獄。只有這里……只有這里才是我的,我的家。”
她語無倫次,踢打著,指著甦平,醉醺醺地命令︰“讓她滾!裴亦南,讓她滾出去。她憑什麼住我的地方?滾啊!”
裴亦南的到來,讓甦平緊繃的神經終于松了一些。
有人照顧甦安了。
她沒再看甦安,只對裴亦南低聲說︰“裴大哥,麻煩你照顧我姐,我走了。”
她快步走向門口,只想立刻逃離這令人窒息的地方。
裴亦南抱著掙扎的甦安,歉疚道︰“抱歉,甦平。安安喝多了。你先走吧,這里交給我。”
他的目光飛快地掃過甦平的脖頸,那里有兩枚顯眼的暗紅色吻痕。
于是立刻提議道︰“你要不要先給你男朋友打個電話,讓他來接你,來了你再走。”
男朋友?
甦平愣了下,又很快反應過來,他說的是沈重,之前沈重抱著她看房子,偶遇過一次裴亦南和甦安。
“不用。”她匆匆說了一聲,頭也不回地拉開門,沖了出去。
樓道里聲控燈壞了,一片昏暗。
甦平站在黑洞洞的單元門口,額角的傷口一跳一跳地疼,心口更是堵得發慌。
這麼晚了,去哪兒呢?
住酒店嗎?
可住酒店需要身份證,她出來得急,身上只有手機,身份證在臥室的床頭櫃抽屜里。
她咬了咬下唇,轉身,腳步沉重地再次上樓。
走到門口,里面激烈的咒罵聲停了,隱約傳來……一些壓抑的、曖昧的嗚咽。
她的腳步釘在原地,臉騰地燒起來,再不敢停留,幾乎是落荒而逃,比剛才下樓時更快。
小區路燈昏黃。
甦平漫無目的地走著,腳踝隱隱作痛。
她掏出手機,給林小眠打視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