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甦平的聲音，甦安臉上的溫柔笑意倏然消失。
她轉頭看了過來，臉上已經恢復了一貫的高傲冷漠和不耐煩，仿佛剛剛的溫柔只是甦平的錯覺。
她先看了眼甦平，又看向沈重，目光挑剔而嫌棄。
甦平不安地拍了拍沈重的胳膊，小聲道︰“你放我下來。”
沈重將她輕輕放下，很自然地挪了半步，高大的身形像堵牆，把甦平擋在了自己身後，也隔開了甦安的目光。
甦安看到沈重這舉動，眼神更冷了些。
“甦平。你這眼光……”她的語氣和表情帶著毫不掩飾的輕蔑嫌棄，“眼光真差勁，竟然能看上這種男人。”
甦平低聲反駁︰“差……差嗎？我覺得挺好的。”
“好？”甦安冷冰冰地，滿含譏諷地道，“像垃圾堆里翻出來的，髒兮兮的，哪里好？你真是沒見過好的。”
甦平滿含歉意地看了眼沈重。
甦安一向看不起她，這會兒貶低沈重，其實是為了打擊貶低她。
她連累沈重了。
沈重不在意地笑了笑，安撫地拍拍她的腦袋。
甦安看到了，聲音和表情更冷，嘲諷地道︰“你拒絕我給你介紹相親對象，就是因為他？真是饑不擇食，這種人都能看得上。”
“看來是和江梅住久了，跟她一樣眼瞎，挑男人的眼光差得要死。”
甦平抿了抿唇，想反駁，但又不知道怎麼反駁，反駁只會招來甦安更讓人難堪的話。
算了，隨她說吧。
習慣了。
甦安跟她說話，一貫是這種調調。
她不回嘴，甦安也沒了興致。
她掏出手機，手指在屏幕上快速點著。
叮咚！
甦平的手機在口袋里響了一下。
“錦繡苑3棟601，” 甦安看向甦平，語氣淡漠，“房門密碼發你了。”
听到這話，沈重挑了挑眉。
甦平沒注意到。
她有些呆愣地望著甦安，結結巴巴問道︰“什……什麼意思？”
“你不是在租房子嗎？”甦安不耐煩地問。
甦平點點頭。
“不住家里了？”甦安又問。
甦平悶悶地道︰“我辭職了，媽媽生氣，把我趕出來了。”
甦安冷聲道︰“趕出來正好，你沒有巴巴地自己跑回去，還不算笨。”
“恭喜你，總算從那灘爛泥里爬出來了，以後可以少听點江梅的哭喪和甦國偉的狗叫。”
甦平小聲道︰“你別說得這麼難听。”
畢竟是親生父母，這話實在不好听。
“哼！”甦安冷哼，“想听好听的？他們不配！”
甦平撇了撇嘴，沒吭聲。
他們的確不配。
叮咚！
甦平又收到一條信息。
“給你轉了兩萬。” 甦安道。
甦平一愣，趕緊搖頭擺手︰“不用，我有錢。”
“有個屁的錢，”甦安冷聲斥道，“就那點仨瓜倆棗的工資，全給江梅和甦國偉花了，現在又丟了工作，你哪里還有錢？”
甦平小聲反駁︰“沒全給他們花，我還是留了一點的。”
她又不傻。
江梅和甦國偉就是無底洞，她怎麼可能把所有錢都給他們花了？
這些年沒從家里搬出來，花錢養著江梅和甦國偉，不過是還顧忌著他們的生育之恩而已。
畢竟是親生父母，總不好太過無情。
甦安冷笑兩聲︰“一點兒？一點兒是多少？都不夠我買一件衣服。”
甦平瞥了眼她，沒再反駁。
甦安說的對，的確不夠給甦安買一件衣服。
甦安的衣服，都好貴的。
甦安看她這樣唯唯諾諾的就來氣，語氣里帶著點慣常的、恨鐵不成鋼的尖銳︰“畢業幾年了，兜里連租個好點的房子的錢都沒有，來這種破地方，還得靠我接濟，真沒用。我十八歲的時候都比你現在有錢。”
甦平悶悶地道︰“你比我會賺錢。”
她剛上初中那會兒，甦國偉在外邊的那個女人重病住院，甦國偉把家里掏空了給她治病。
而江梅只會哭，罵她。
家里窮得都快揭不開鍋了。
她沒錢上學，打算輟學。
是甦安，這個只比她大5歲的姐姐，在學習的同時自己創業，賺了錢，冷著臉把學費和生活費丟給她，負擔了她從初中到大學的所有開銷。
可以說，是甦安把她養大的。
現在失業了，又是甦安在兜底。
甦安永遠這樣，一邊用難听的話貶低她，一邊又用最實際的方式兜住她的底。
甦平抿抿唇，低頭，劃開手機。
屏幕上清晰地顯示著︰房子地址，密碼，一筆兩萬的轉賬。
甦安閑置的這套房子她知道，是個地段不錯的老小區，比她現在看的老破小強太多了。
最重要的是，不用花錢。
而且，額外給了兩萬塊，夠她花很久了。
心里那點憋悶被一種小小的、終于不用為錢發愁的輕松感沖淡了些。
她現在囊中羞澀，有了甦安的幫助，暫時不用太為錢發愁了。
這個姐姐雖然毒舌，但對她還是挺好的。
甦平深吸一口氣，壓下心頭翻涌的復雜情緒，小聲道︰“錢……我收到了。”
頓了頓，小心翼翼地試探︰“媽媽那邊，她最近身體不太好，甦國偉又……能不能……”
她想問甦安，能不能回去看看江梅。
甦安已經十幾年沒回家了，也就意味著十幾年沒跟江梅甦國偉見過面了。
江梅近些年身體不太好，隔三差五生個小病，上次發燒，她听到江梅在夢里念叨甦安的名字。
可能，江梅是想見甦安了。
“江梅？甦國偉？” 甦安像是被點燃的炮仗，聲音陡然拔高，帶著極致的刻薄和毫不掩飾的鄙夷，“甦平，你腦子是不是被江梅的眼淚泡發了霉？”
甦平被罵得一愣。
她好像沒說什麼不過腦子的話吧？
甦安的眼神像刀子一樣剜著她︰“你又要給他們錢？”
“你忘了你之前那點工資是怎麼被他們榨干的？”
“忘了江梅是怎麼拿著你的錢轉頭就去貼補甦國偉那個廢物，讓他在外面花天酒地的？”
她語氣激烈，充滿了對父母深入骨髓的厭惡。
“我告訴你，這錢是給你安頓自己的，你敢給他們一分，以後咱倆就斷絕關系，這輩子別來往了。”
她上前半步，死死盯著甦平︰“還有，既然搬出來了，就給我骨頭硬一點，離那兩個人遠點。”
“江梅願意在泥坑里打滾是她的事，甦國偉爛透了是他的命，別再讓我看見你跟他們攪和在一起，听見沒有？”
“你要是再犯蠢滾回去被他們吸血，就永遠別再來找我。”
甦平被那目光和話語刺得縮了一下，窩窩囊囊地點了點頭，低聲道︰“知道了。”
她知道甦安是誤會了，但也沒解釋，讓甦安回家看看江梅的話，也沒再提。
甦安如此厭惡江梅和甦國偉，肯定是不會回去的，她再提起，免不了又被甦安罵一頓。
甦安罵人太凶，她怕。
甦安臉上的厭煩更盛。
她像甩掉什麼髒東西一樣，不再看甦平和沈重一眼，挽住裴亦南的手臂，溫聲道︰“我們走吧。”
語氣和剛才的暴怒判若兩人。
裴亦南一直饒有興致地旁觀著，此刻沖甦平挑了挑眉，又帶著點探究瞥了一眼沈重，跟著甦安下樓了，手還搭在甦安腰上。
甦平看著兩人親密依偎的背影，心里那點悶，又攪進了新的東西。
甦安……真的和裴亦南在一起了？
裴亦南可是姐夫裴亦東的堂弟。
怎麼能這樣呢？
甦安和裴奕東可是從校園到婚紗的愛情，感情一直很好，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為什麼要出軌？
裴奕東知道嗎？
問題紛至沓來，甦平一個都弄不清。
她心里沉甸甸的，對感情這種東西再次失望到谷底。
也更堅定了之前的想法︰只上床，不談感情。
感情就是一團亂麻，沾上了，準沒好事。
敬而遠之才是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