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顧宇航吃完飯,我回到宿舍,我的心情就一直沒有平靜下來,我反復想著顧宇航說過的話,想著他說的那張網,我的思緒越想越亂,我想到了從發改局的投資科又到了協調科,然後是運行科和辦公室,這一路走來,很多因素都不是我所能左右的,我想到我在創城辦組長對我的好,我想到陳局長突然提拔我當辦公室副主任時候的驚喜,這一切就是順風順水的順利,我一直篤定是靠我的努力得到的,但是顧宇航的話讓我不得不回到現實。
顧宇航說的對,很多事情也許和努力沒有關系,我想起我們單位的李國慶,他也很優秀也很努力,他和我一樣也是農村孩子,可是他至今還是一個科員,連科長都不是。我又想到了這次參加青干班的培訓,按道理說,李國慶的資歷比我老,他在發改局已經工作四年了,年齡也在三十周歲以下,但是這次青干班的人選不是他,而我參加工作還不到兩年,我越想越覺得不踏實,我一直認為我和縣長的關系沒有任何人知道,他也沒有給過我特別的照顧,我一直幻想是我的運氣好,是我足夠努力才得到了這一切。
我想到了顧宇航給我買的那個包,我想到縣知道的那件事情時候的態度,我感覺顧宇航已經說的夠明白的了,我的身後就是有一張網,一張我看不見的網,一張正在左右我命運的網,而那個拉網的不是別人就是縣長。也許縣長的一個眼神或者一個動作,身邊的人早已心領神會我是他看重的人了。
我又想到了楊秘書,曾經那個我認為最單純的人……,我現在明白了,這一切的巧合,都停留在那句“丫頭,等我,”的那句話上了。
我的思緒開始變得清晰起來,在縣政府工作這麼長時間,我越來越明白一個道理,那就是沒有什麼是理所應當的,也沒有什麼是絕對的公平,我記得縣長提拔書記之後,陳局長曾經多次和我說過,我前途無量的話,這所有的一切都在影射著一件事情,那就是我是縣長的人。
可是縣長並沒有強迫我什麼,他倒像是一直在保護著著我,提攜著我,可是我不想受人挾制,也不想欠任何人的,更不想和縣長再有牽扯不清的事情發生。
我躺在宿舍的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我想起了田菊英局長,想起了她那惡狠狠的眼神,想起了他離開發改局那天的樣子,也許在她的眼里,我也一定是靠關系上來的人。
那別人呢,小林,陳局長,于科長,郭姐他們會認為我真的是憑工作贏得的這個辦公室主任的位置嗎,是憑工作得到青干班培訓的機會嗎?那個班長本來就應該是我嗎?我覺得所有的人都是聰明人,都明白看破不說破的道理,只有顧宇航替我戳穿了這一切。
我從床上坐了起來,看著我床頭擺的研究生的那些書籍,我明白了顧宇航的用意了,他一直就是那個旁觀者清的那個人。
我回想我每天工作的狀態,每天和領導同事說過的話,我想著我的工作當中有沒有什麼紕漏或者失誤,或者有讓領導不滿意的地方,我知道我已經足夠努力了,但這一切真的是理所當然嗎?
我把我所有的條件,和李國慶又做了一個對比,所有的條件他都不比我差,而且有點地方還強過我,我明白了,自從我和縣長有過那層關系以後,我就已經掉進了這張網里,無論我怎麼掙扎多麼努力,我也逃脫不了這張網。
除了李國慶,在這個政府大樓里,比我優秀,比我努力的人還有很多,比如孫向東,比如于科長,但是我比他們都順利,我想著想著就笑了,我笑的有些無奈,我打開燈坐在化妝的小鏡子前面,鏡子里那張精致的臉龐,讓我想到從遇到縣長的那一天開始,我周圍的一切就變得越來越順利了,我想起王鎮長說的漂亮就是雙刃劍,而我已經把劍鋒對準了自己。
我是順著這個網越爬越高,還是逃離這張網?我想既然我無力改變它,那不如順勢而為,可是這張網會越來越緊,我該如何逃離,我想到顧宇航已經給了我最好的答案,那就是考出去,機會會留給有準備的人,努力和不放棄才能讓我的心里有一種支撐,一種能讓我看到希望的支撐。
這一夜幾乎無眠,天蒙蒙亮的時候,我睡著了,我夢見我又掉進了一個懸崖,下面黑洞洞的,我想喊,但是我沒有力量,也爬不上來,我遠遠的看見我爸在沖著我笑,我想過去和他說話,可是他卻越走越遠,我感覺我的身上像好幾根繩索在勒著我,我拼命掙扎,試圖掙脫,我想拽開離我喉嚨最近的那根鎖鏈……。
我醒了,我的手還搭在我的脖頸上,渾身的汗水已經濕透了我的衣服, 我坐了起來,天已經亮了,外面的一切還和昨天一樣,但我的心情好像已經完全改變了,我不知道我身上的這張網會是盔甲還是繩索,但是我想這一切就看我去怎麼化解了。
我迷迷瞪瞪的洗漱完畢,我的腦海里還有剛才夢境的現象,沒什麼胃口,早上也不想去食堂吃飯了,我對付了一口面包。睡眠不好,臉色很差,我打了一個粉底, 抹了抹口紅,我不能讓自己以頹廢的狀態去工作,因為我的狼狽只能給我自己看。
今天到單位有點兒晚,一樓的公示欄前正圍著不少人在議論著什麼,我走過去,看見紀檢委的警示欄里貼了一張通報,我覺得奇怪,來政府這麼長時間了,還是第一次看到這樣的通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