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在書店踫見那個酷似方瓊麗的女人和那個穿牆而入他的房間,戴著面具說自己是死去的方瓊麗,在另一個星球上復生的女人後,王爭華的腦海里就時常浮現方瓊麗生前的音容笑貌……
要說他和方瓊麗之間的故事,還得光陰回轉,從他當兵的時候說起,那是上世紀七十年代末的事情啦。
“爸,我想去當兵!”王爭華對爸爸說。
“好啊,說說你當兵的理由吧。”王政委望著兒子問。
“我不想再考大學了,我想到部隊去鍛煉鍛煉自己。”
“說的好,是爸爸的兒子。”王政委欣慰地說。
“華子,我不同意你去當兵,”媽媽堅決地說,“考不上大學就去工作吧,反正現在也不用再下鄉啦。你哥沒了,我不能再讓你去當兵。”
“還是尊重兒子的選擇吧,讓他到部隊鍛煉鍛煉也好啊。”王政委對老伴說。
媽媽不滿地說︰“要不是你支持大兒子去當兵,他也不會犧牲。”
“當兵打仗總會死人,咱兒子不死,別人的兒子也會死。咱兒杰子是個合格的兵,沒給咱們丟臉啊……”王政委激動地說。
“我不管,咱就這麼一個兒子啦,若再有個三長兩短,我可和你沒完……”媽媽哭了。
月台上站滿了送行的家屬、親朋、好友。火車進站停穩後,一個海軍干部就急急忙忙走過來對王爭華說︰“爭華,快上車吧。”
王政委握著他的手說︰“俞參謀,到部隊後嚴格要求他。”
“首長,您老放心,我會嚴格要求爭華的,再見!”俞參謀說完,給王政委敬了個禮。
媽媽在一旁流著淚說︰“到部隊後一定照顧好自己。”
“哥,家里的事有我呢,你就放心當兵吧。”小妹爭慧說,然後在他哥耳邊悄聲說,“別忘給我艷紅姐寫信啊。”
爭華說︰“家里的事全靠你了,有事給哥打電話。”說完,他跟俞參謀上了車。
望著月台上慢慢遠去的爸、媽和妹妹,他陷入了深思……
爭慧放學回來把一封信交給他︰“哥,艷紅姐又給你來信啦。”
爭華展開信︰爭華你好,你的來信收到了……我在準備期末考試。今年高考你又落榜啦,真替你惋惜。你別悲觀,一定要振作起精神來再考一年。祝福你,春節見!艷紅草于圖書館閱覽室。
陰差陽錯,他們不幸,但又幸運。畢業之際恰逢高招制度改革,歡呼雀躍,熱淚盈眶……
“爭華,咱們可以考大學啦。”張艷紅激動的淚花閃閃。
“你有希望,而我沒有。”爭華沮喪地說。
“怎麼這麼說呢?我們都有希望。”張艷紅說。
“試試吧,但我的希望不大。”王爭華說。
“希望靠勤奮和拼搏。”張艷紅笑了。
王爭華不適應快班的節奏,一天到晚十幾節課,筆記、作業、測驗、考試搞得他暈頭轉向,精疲力竭。1977年冬天的高考,兩人皆名落孫山。1978年夏天兩人又考,張艷紅金榜題名,王爭華又名落孫山。艷紅鼓勵他再考,結果今年他又名落孫山。
恰在這時,傳來哥哥王爭杰在戰場上不幸犧牲的消息……在失去哥哥的悲痛中,他想到了當兵,去接過哥哥的槍,實現一個男兒熱血沸騰的夢想……
到部隊後,有一天在訓練的間隙,牛小強神秘兮兮地告訴他︰“爭華,軍人服務社有個大辯子姑娘,長得特他媽漂亮,跟楊貴妃似的,回頭一笑百媚生,六宮粉黛無顏色。”
他瞪了牛小強一眼,正色道︰“什麼大辮子姑娘?什麼楊貴妃的?好好訓練,別胡思亂想。”
“爭華,她長得太他媽的漂亮啦,沒法讓我不想她啊!”牛小強笑著說。
“咱們是新兵,要專心訓練,不能分心,懂嗎?”王爭華嚴肅地說。他倆來自同一座城市,當兵前不認識,到了部隊才認識
。
“哥們兒,我沒分心啊,是她太有魅力了,我無法抗拒啊!”牛小強嬉皮笑臉地說。
“你現在不是老百姓啦,是革命軍人,千萬不能犯作風問題。”王爭華語重心長。
“哥們兒,你真會開國際玩笑,喜歡漂亮姑娘就能犯作風問題?”牛小強笑了。
“我是在給你敲警鐘啊!”王爭華說完扭頭走了。
其實王爭華也見過那個姑娘,確實長得很漂亮。那是分到新兵連的第一個禮拜天,他去軍人服務社買東西,櫃台里一個梳了兩條大辯子,臉色蒼白的姑娘正埋頭看一本書。見他進來,她忙放下手里的書︰“同志,你要買什麼?”
他看她一眼,指指櫃台里的的物品說︰“一本信紙,十個信封,十枚郵票。”
“你是新兵吧?”她望了眼他那身嶄新的,沒有領章帽徽的軍裝,笑著問,然後給他拿東西,收錢。
他點點頭︰“是新兵。”
臨出門他回望了一眼大辮子姑娘,大辯子姑娘正含笑目送他,他慌忙回避,趕緊離開了軍人服務社。
此後的日子,他每每想到大辮子姑娘那雙明亮的眼楮,每當想起的時候,心中就會涌動起一種甜蜜的感覺來。終于,又盼到一個禮拜天,早飯後,他急忙跑到軍人服務社去買牙膏,其實他的牙膏剛用了半管。大辯子姑娘放下手里的書,微笑著問他︰“牙膏用的這麼快?”
“是啊……快用完了……”他感覺自己有點口吃。
“還要中華牌嗎?”
“我一直喜歡這個牌子。”
大辮子姑娘遞給他一管中華牙膏,然後收錢、找錢。
“你看什麼書?”他問大辮子姑娘。
大辯子姑娘把書遞給了他,原來是《第二次握手》。他驚訝地說︰“這不是本手抄本小說嘛,已經出版了?”
“是啊,已經出版了,寫的很感人。”
“在學校的時候,我看過這本書的手抄本,還挨了班主任老師的批評呢。”他說。
“在學校我也抄過這本書,還有《綠色尸體》《十二張美人皮》《梅花黨》《一雙繡花鞋》等手抄本小說。”大辯子姑娘說。
大辯子姑娘看完《第二次握手》後,把書借給了他看。于是,兩人熟了,她叫方瓊麗,家在部隊家屬院住。她爸爸是飛行團副團長,叫方剛毅,飛轟六飛機,在去年一次飛行訓練中飛機失事,他爸爸和另外五位飛行員叔叔都不幸犧牲了。她和弟弟成了烈士子女。因為她身體不好,部隊照顧她,讓她在軍人服務社就業上了班。
又一個禮拜天,他來軍人服務社買信封、信紙、郵票,但令他失望的是,大辮子姑娘竟然不在。他只好站在櫃台前,低著頭,佯裝看擺在櫃台里面的物品,在焦急地等大辮子姑娘。櫃台里一個女服務員問他︰“小同志,你想買什麼東西?”
“我先隨便看看,等看好了再買。”他慌亂地說。
又過了半個小時,他正準備轉身要走到時候,一輛解放牌汽車拉了滿滿一車貨來到軍人服務社門前。大辮子姑娘從汽車駕駛樓里下來。她一眼就看見了正準備離開的王爭華。
她沖他友好地笑笑,算是打了招呼。她讓司機把後擋板打開,她要往車上爬。王爭華忙上前制止她說︰“你別上了,我來幫你卸貨吧。”
說完,他敏捷地跳上了汽車,和司機幫著大辮子姑娘把一車貨卸完了。司機開車走了後,大辮子姑娘把一條浸濕、擰干了的毛巾遞給他,讓他擦汗。他接過毛巾,胡亂擦了把臉上的汗,然後把毛巾遞給她,他感覺她看他的目光里有種很溫暖的東西在里面。他不清楚這種溫暖的東西是什麼?但是這種東西讓他渾身溫暖,心情愉快。
大辮子姑娘接過他遞過來的毛巾後,又在臉盆里洗了洗,擰干,再次遞給他,他再次用毛巾胡亂擦了把臉上的汗,然後把毛巾還給大辮子姑娘,他又遇到了大辮子姑娘那雙溫暖的眼光,他忙回避了這目光,但是心中卻升騰了一種莫名其妙的激動,他說不清楚這是一種什麼情愫。
他沖她笑笑說︰“我該回去啦,你忙吧。”
“你要買東西嗎?”她笑著問他。
“我已經在櫃台里看了,還沒什麼要買的東西。你忙吧。”他說。
她沖他笑笑,點點頭,眼楮一直望著他的臉,眼神依然充滿著那種暖意和溫柔。他忙離開了。
他在回營房的路上,心中隱隱約約地預感感到,他和大辮子姑娘之間肯定會有一段刻骨銘心的,甚至是奇異的愛情故事要發生,這似乎是無法避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