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法生效需要時間，可這杯下了料的酒，入肚就是立竿見影。
救，還是不救？
這個問題在方源腦中僅盤旋了零點一個剎那。
他不是救世主，但眼睜睜看著一個活生生的人在自己面前被拖進泥潭，他做不到。
哪怕這個人，已經變得讓他完全不認識。
在林雪舉起酒杯，紅唇即將觸踫到杯沿的瞬間，方源動了。
他擠開身前搖晃的男男女女，臉上掛起一副憨厚又帶點局促的笑容，朝著那個卡座快步走去。
“林雪？是林雪嗎？哎呀！好巧啊！”
他故意拔高了的嗓門，成功讓卡座里的喧鬧停頓下來。
林雪端著酒杯的動作僵在半空，她循著動靜看過來，臉上先是錯愕，隨即浮現出難以掩飾的尷尬和不耐煩。
“方源？你怎麼會在這里？”
她身邊的短發女孩小雯好奇地打量著方源，捅了捅林雪的胳膊。
“雪雪，這誰啊？你朋友？”
只有坐在林雪旁邊的趙鵬，在看到方源出現的那一刻，臉上閃過一抹不易察覺的興奮，但很快又恢復了那副慵懶的紈褲做派。
正主，送上門來了。
林雪放下酒杯，極不情願地站起身，敷衍地對方源揮了揮手。
“嗯，我高中同學。方源，真巧啊。”
她的態度很明顯，打個招呼，你就可以走了。
按照高中時方源那內向寡言的性格，此刻應該已經識趣地轉身離開了。
但今天的方源，變了。
他完全無視了林雪的冷淡，徑直走到卡座前，熱情洋溢地說道︰
“是啊，太巧了！畢業之後就沒見過了，你現在在哪兒上學呢？”
他絮絮叨叨，完全沒有要走的意思。
林雪臉上的不耐煩更重了。
她覺得方源瘋了，怎麼畢業才幾個月，就變成了一個看不懂人臉色的厚臉皮。
小雯幾個室友投向方源的視線也變得不友善起來，充滿了審視和排斥。
方源卻熟視無睹。
他甚至側身一擠，硬生生從趙鵬和林雪中間那點狹窄的縫隙里擠了過去，一屁股坐下。
“不介意我坐會兒吧？這酒吧人太多了，站著腿酸。”
卡座里瞬間安靜。
林雪和她的室友們都驚呆了。
趙鵬也被這突如其來的操作搞得愣了一下，但隨即笑得更開心了。
“不介意不介意！都是雪雪的朋友，就是我們的朋友！來，兄弟，喝點什麼？”
趙鵬熱情地招呼著，主動把方源擠得更靠里一些，自己則順勢離林雪更近了。
方源憨厚地笑著︰“不用不用，我隨便坐坐就走。這位大哥是？”
他裝作好奇地看向趙鵬。
“我叫趙鵬，雪雪的朋友。”趙鵬主動伸出手，“兄弟怎麼稱呼？”
“方源，方正的方，源頭的源。”方源握了握手，又轉向林雪，“林雪，你也不介紹一下，這位帥哥一看就不是一般人啊！”
林雪的表情已經快要繃不住了，她感覺自己今天出門一定沒看黃歷。
她只能扯出一個僵硬的笑︰“哦，這是鵬少。”
“鵬少好！鵬少好！”
方源點頭哈腰，活脫脫一個沒見過世面的土包子，“鵬少在哪兒發財啊？看你這氣度，肯定是干大事的！”
趙鵬被捧得很高興，和方源熱絡地聊了起來。
“嗨，什麼發財不發財的，就跟著家里做點小生意。”
“小生意？鵬少你太謙虛了！我听說你家是做跨國貿易的吧？那可是大買賣！”
方源張口就來，胡編亂造。
趙鵬愣了一下，隨即哈哈大笑︰“兄弟你消息還挺靈通！沒錯沒錯！”
卡座里的氣氛變得極其古怪。
林雪和她的室友們被晾在一邊，看著一個她們眼中的土包子，和一個她們想要巴結的富二代聊得熱火朝天，插不進一句話。
林雪幾次想要拿起桌上那杯酒，緩解一下自己的尷尬。
“對了林雪，你……”
她手剛踫到杯子，方源就立刻轉頭找她說話，打斷了她的動作。
“我听說你不是回家了嗎？怎麼跑這兒來了？”
林雪只好放下杯子︰“我……同學聚會。”
她剛說完，又想去拿杯子。
“鵬少，你這衣服不錯啊，什麼牌子的？得好幾萬吧？”
方源又扭頭跟趙鵬聊了起來。
來來回回幾次，林雪終于受不了這種詭異的氛圍。
她站起身︰“我去下洗手間。”
說完，逃也似的離開了卡座。
機會來了。
在林雪走後，方源繼續和趙鵬吹牛。
“鵬少，你真是年輕有為啊！我敬你一個！”
他說著，伸手去拿桌上一瓶沒開的啤酒，手臂在空中劃過一個夸張的弧度。
“哎喲！”
他的手肘“不小心”撞到了林雪之前那杯酒。
玻璃杯應聲而倒。
琥珀色的酒液瞬間灑滿桌面，順著桌沿往下滴淌。
“我的天！對不起對不起！”
方源滿臉驚慌，手忙腳亂地拿起紙巾去擦，“鵬少，真不好意思，我太笨了！”
趙鵬倒是沒在意，擺擺手︰“沒事沒事，一杯酒而已，再給她點一杯就是了。”
就在方源用紙巾擦拭桌面的瞬間，他的指尖在流淌的酒液中輕輕一點。
一滴酒水，無聲地沁入他的皮膚。
靈力在體內瞬間運轉，解析著這滴液體的成分。
果然。
這並非普通的迷藥，而是一種蘊含著陰邪能量的藥引，專門用來輔助“勾魂術”，能夠麻痹人的神魂，讓施術者更容易得手。
方源的靈識悄然散開，籠罩住趙鵬。
練氣中期。
根基虛浮，靈力駁雜，渾身上下都透著一股被酒色掏空的虛弱感。
是個馬前卒。
而且，他身上除了殘留的藥粉氣息，再沒有藏著其他藥物。
方源心中有數，他站起身，滿臉歉意。
“那個……鵬少，林雪她們，真不好意思，我還有點急事，得先走了。今天這杯酒算我的，我請了！”
說完，他也不等趙鵬回應，就匆匆忙忙地擠出卡座，消失在人群里。
方源前腳剛走，林雪就從洗手間回來了。
她看到空了的座位和濕漉漉的桌面，疑惑地問︰“方源呢？”
小雯撇了撇嘴︰“走了。你那同學可真是個奇葩，把你的酒弄灑了，說句請客就跑了，人影都沒了。”
林雪的臉頰瞬間漲紅，她趕緊向趙鵬和室友們道歉。
“對不起啊鵬少，真不好意思，我也不知道方源現在怎麼變成這樣了，臉皮這麼厚……”
趙鵬笑著搖頭︰“沒事，同學嘛，熱情點也正常。”
他心里卻在盤算，看來這個方源也沒什麼特別的，就是個有點小聰明的普通人，不太明白那位存在為什麼要他去調查接近方源。
不過，今天計劃被打斷，只能下次再找機會了。
“來來來，別管他了，我們繼續喝！”室友們又開始起哄。
酒吧外。
方源穿過嘈雜的街道，走到一個無人的巷口。
震耳的音樂被隔絕在身後。
他臉上的憨厚、局促、驚慌，所有偽裝的表情都在一瞬間褪去。
取而代代之的，是一片淡然。
他抬起頭，看向酒吧二樓的某個窗口，那里，正是趙鵬所在的卡座。
想動我方源的家人？
還想用這種下三濫的手段？
很好。
你們成功引起了我的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