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嵩站在知府衙門的門口,眼見叛軍節節敗退,臉色瞬間陰沉得仿若墨染。他“唰”地拔出腰間的長劍,高高舉起,聲嘶力竭地大喊︰“兄弟們,跟他們拼了!只要拿下杭州城,城里的糧食和錢財,任你們取用!要是現在退了,不僅沒活路,家人也會被朝廷清算!”
叛軍原本已被打得萌生退意,可听聞“糧食錢財”和“家人清算”,眼神瞬間變得狠厲——他們大多是走投無路的流民,或是懼怕被朝廷追責的安王舊部,李嵩的話恰好戳中了他們的痛點。剎那間,叛軍如同被點燃的干柴,重新緊緊攥住武器,嘶吼著朝風澈等人瘋狂撲來。
風澈眉頭緊緊鎖起,手中長劍如蛟龍出海般橫掃,將沖在最前方的叛軍士兵逼退。他眼角余光瞥見秦峰左臂被劃開一道深可見骨的傷口,殷紅的鮮血順著鎧甲縫隙汩汩往下流淌,可秦峰卻依舊緊咬著牙,奮力揮舞著長刀。“秦峰,你先退到後面包扎!”風澈焦急地大喊。
“小公子,我沒事!”秦峰伸手一抹臉上的血,聲音沙啞卻堅定,“現在退了,咱們好不容易穩住的陣腳就全散了!”話音剛落,他猛地側身一閃,躲開叛軍刺來的長矛,反手一刀狠狠劈在對方肩頭,叛軍慘叫著轟然倒地。
此時,甦墨也匆匆趕到了戰場。他雖不擅長武藝,但出發前特意帶上了風澈府邸的醫箱,此刻正蹲在戰場邊緣,緊張地給受傷的士兵包扎傷口。只見一個年輕侍衛被叛軍的刀劃傷大腿,鮮血迅速浸透了褲腿。甦墨趕忙迅速撕開布條,先用烈酒消毒——侍衛疼得渾身止不住地顫抖,卻強咬著牙,一聲不吭。“忍一忍,包扎好就能繼續作戰。”甦墨輕聲安撫著,手指靈活地飛速打結,隨後又急忙拿起另一卷布條,朝著下一個傷員奔去。
風澈注意到甦墨的身影在刀光劍影中穿梭,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他猛地發力沖過去,一劍精準挑飛一個朝著甦墨揮刀的叛軍,厲聲喝道︰“甦墨!這里太危險,你去府衙里待著!”
甦墨抬頭看了他一眼,眼神中滿是堅定︰“我要是走了,這些受傷的士兵怎麼辦?你放心,我會保護好自己。”說著,他從醫箱里摸出一把短匕首——那是風澈之前給他防身用的,緊緊握在手中,“你專心對付叛軍,這里有我。”
風澈還想再勸,可叛軍又如潮水般涌了上來。他只能咬咬牙,轉身再次投入激烈的戰斗。長劍一次次迅猛刺入叛軍的鎧甲,又一次次快速拔出,劍身上的血珠順著劍尖不斷滴落,在地上漸漸積成一小灘暗紅。
戰斗持續了將近一個時辰,雙方都已疲憊不堪。風澈這邊的士兵盡管斗志昂揚,但人數遠少于叛軍,漸漸有些體力不支;而叛軍那邊,也因死傷慘重,沖鋒的勢頭逐漸慢了下來。李嵩站在台階上,看著手下一個個倒下,眼神里的瘋狂愈發濃烈——他心里明白,再這樣僵持下去,自己必敗無疑。
突然,李嵩眼楮陡然一亮,朝著府衙後院的方向大聲喊道︰“把人帶出來!”
沒過多久,幾個叛軍押著一群百姓緩緩走了出來——皆是杭州城里的普通市民,有白發蒼蒼的老人,有柔弱的婦女,還有幾個年幼的孩子。孩子們被嚇得哇哇大哭,婦女們緊緊抱著孩子,渾身止不住地顫抖。“風澈!”李嵩的聲音帶著猙獰的笑,“你要是再不退兵,我就把這些百姓全殺了!你不是口口聲聲要保護杭州百姓嗎?現在,他們的命可都在我手里!”
風澈的動作猛地停住。他望向人群里那個抱著孩子的婦人——正是前幾日他在杭州街頭見過的,當時她還滿臉笑意地給孩子買糖吃。此刻那婦人的臉毫無血色,眼神里盡是恐懼。風澈緊緊握住長劍,指節泛白︰“李嵩,你有種沖我來!拿百姓當人質,算什麼英雄好漢?”
“英雄?”李嵩嗤笑一聲,一把狠狠揪住身邊一個老人的衣領,將劍架在老人的脖子上,“我早就不是什麼英雄了!風澈,給你一炷香的時間,要麼退兵,要麼就眼睜睜看著這些人去死!”老人被嚇得渾身劇烈顫抖,牙齒“咯咯”打顫,卻連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周圍的士兵紛紛將目光投向風澈,等待著他拿主意。秦峰快步走到風澈身邊,壓低聲音︰“小公子,不能退!一旦退了,叛軍就會趁機反撲,到時候不僅這些百姓性命難保,整個杭州城都得遭殃!”
風澈心里清楚秦峰所言極是,可他看著那些百姓恐懼的眼神,怎麼也狠不下心。就在這時,甦墨悄悄拉了拉風澈的衣角,低聲說︰“我有辦法。你先跟李嵩拖延時間,我去後院看看有沒有其他出口,想辦法把百姓救出來。”
風澈微微一愣,隨即點頭——甦墨心思向來縝密,或許真能找到機會。他深吸一口氣,朝著李嵩大聲喊道︰“李嵩,你先把百姓放了!我可以跟你單獨對峙,要是我輸了,就放你離開杭州城!”
李嵩眯起眼楮,滿臉的不信任︰“你覺得我會信你的話?風澈,別耍花樣!一炷香的時間很快就過了!”
“我風澈從不食言!”風澈提高聲音,故意拖延著時間,“你不就是想報仇嗎?跟百姓較勁算什麼本事?你我單獨打一場,要是你贏了,我任你處置;要是你輸了,就放了這些百姓,束手就擒!”
李嵩猶豫了——他心里確實憋著一股惡氣,一心想親手打敗風澈。而且他自恃武功未必比風澈差。他看了眼身邊的叛軍,又瞅了瞅那些百姓,最終冷哼一聲︰“好!我就跟你賭一把!但我要是發現你耍花樣,這些百姓第一個死!”說著,他松開老人,揮手示意叛軍把百姓押到府衙的柱子旁看守,自己則提著劍走下台階,“來吧,風澈!讓我瞧瞧你這些年的武功有沒有長進!”
風澈緊緊握住長劍,一步一步沉穩地朝著李嵩走去。兩人的目光在空中交匯,一個滿是決絕,一個滿是瘋狂。就在兩人即將交手之時,甦墨已經悄悄繞到府衙後院——他剛才在給士兵包扎時,听一個老侍衛說起,府衙後院有個廢棄的狗洞,是以前看守府邸的老僕為了方便進出挖的,後來因府衙加強守衛,就被封死了,但只要撬開幾塊磚,就能鑽過去。
甦墨找到狗洞時,果然瞧見洞口被幾塊青磚封著。他從醫箱里拿出一把小錘子——那原本是用來敲碎藥材的,開始用力敲打著青磚。青磚因年久失修,很快就被敲開一個缺口。甦墨小心翼翼地探進頭,看到後院里僅有兩個叛軍看守,正靠著牆打盹兒——顯然是因為前面戰斗太過激烈,他們也放松了警惕。
甦墨屏住呼吸,從缺口里輕輕鑽了進去,躡手躡腳地摸到兩個叛軍身後,突然掏出短匕首,用刀背分別狠狠敲在兩人的後腦勺上。叛軍哼都沒哼一聲,便直挺挺地倒了下去。甦墨不敢有絲毫耽擱,立刻朝著前院的方向飛奔而去,很快就看到被綁在柱子上的百姓。
“大家別出聲,我是來救你們的!”甦墨壓低聲音,從懷里掏出一把小刀——那是風澈給他削水果用的,迅速地給百姓們割繩子。百姓們又驚又喜,紛紛小聲道謝,動作利落地解開自己和身邊人的繩子。
“大家跟我來,後院有個狗洞,我們從那里出去!”甦墨說完,帶著百姓們朝著後院跑去。可就在這時,一個孩子突然大聲哭了起來——那孩子只有三四歲,剛才被嚇得不輕,此刻看到有人來救他,反而忍不住放聲大哭。
“別哭!”甦墨趕忙伸手捂住孩子的嘴,可已經來不及了——不遠處的叛軍听到哭聲,立刻朝著這邊沖了過來︰“有人劫人!快來人啊!”
甦墨心里一緊,急忙對百姓們說︰“你們先跑,我來擋住他們!”說著,他緊緊握緊短匕首,堅定地擋在百姓身前。可他畢竟不擅長武藝,很快就被叛軍團團圍住。就在叛軍的刀即將砍到甦墨身上時,突然一道劍光如閃電般閃過,將叛軍的刀挑飛——是風澈!
原來風澈在和李嵩交手時,敏銳地听到了後院的喊聲,意識到甦墨遇到了危險。他虛晃一招,巧妙避開李嵩的劍,飛速朝著後院奔去。看到甦墨被叛軍圍住,風澈頓時怒火中燒,長劍揮舞得更加迅猛,幾下便解決了圍住甦墨的叛軍。
“你沒事吧?”風澈急忙扶住甦墨,語氣里滿是擔憂。
“我沒事。”甦墨搖了搖頭,指了指已經跑到後院門口的百姓,“百姓們已經快出去了,我們也快走吧!”
風澈點頭,拉著甦墨朝著後院跑去。可就在這時,李嵩也追了過來,他看到百姓們正從狗洞往外鑽,氣得眼楮都紅了︰“風澈!你竟敢耍我!”說著,他提起劍,惡狠狠地朝著風澈的後背刺去。
“小心!”甦墨大喊一聲,猛地用力推開風澈。風澈躲開了劍,可甦墨卻被李嵩的劍劃傷了胳膊,鮮血瞬間汩汩流了出來。
“甦墨!”風澈目眥欲裂,轉身如猛虎般朝著李嵩沖去,長劍帶著熊熊怒火,每一招都徑直朝著李嵩的要害刺去。李嵩被風澈的氣勢嚇得連連後退,手里的劍都有些握不穩。
就在這時,秦峰帶著一群士兵趕到了後院。看到李嵩,秦峰大喝一聲︰“李嵩!你跑不了了!”說著,士兵們紛紛迅速舉起弓箭,齊刷刷地對準了李嵩。
李嵩看著周圍如林的士兵,又望了望風澈殺氣騰騰的眼神,知道自己這次是徹底輸了。可他依舊心有不甘,突然從懷里掏出一個黑色的瓷瓶——正是之前用來裝毒藥的瓶子,他猛地打開瓶蓋,朝著風澈用力扔去︰“我就算死,也要拉你墊背!”
風澈早有防備,一把迅速推開甦墨,同時揮劍精準地將瓷瓶劈碎。瓷瓶里的液體灑在地上,發出“滋滋”的聲響,地面很快就被腐蝕出一個個小坑——原來里面裝的並非毒藥,而是腐蝕性極強的藥水。
趁風澈躲避的間隙,李嵩轉身朝著後院的高牆跑去,妄圖翻牆逃走。可秦峰早有準備,他朝著士兵們使了個眼色,士兵們立刻“嗖”地射出弓箭。一支箭精準地射中了李嵩的腿,李嵩慘叫一聲,重重地摔倒在地上。
風澈大步走上前,用劍指著李嵩的胸口︰“李嵩,你還有什麼可說的?”
李嵩趴在地上,望著遠處已經逃出去的百姓,又看了看風澈,突然放聲大笑起來,笑聲里滿是悲涼︰“我輸了……我還是輸了……可我不甘心!安王害我家破人亡,朝廷卻不管不問,我只是想報仇……我有錯嗎?”
風澈沉默了片刻,緩緩說道︰“報仇本身沒錯,但你不該傷害無辜百姓。他們與你無冤無仇,卻差點因你的仇恨丟了性命。你所謂的報仇,不過是在肆意發泄自己的憤怒,拿別人的痛苦來填補自己的傷口罷了。”
李嵩的笑聲漸漸停了下來,他看著地上的斑斑血跡,眼神里滿是迷茫。就在這時,遠處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是杭州府衙的援軍趕到了。秦峰走上前,對風澈說︰“小公子,該把李嵩押起來了,等候朝廷發落。”
風澈點了點頭,示意士兵將李嵩綁起來。李嵩沒有反抗,只是被士兵押走時,回頭深深看了一眼杭州城的方向,眼神復雜難測。
甦墨的胳膊還在流血,風澈趕忙拿出布條,小心翼翼地給甦墨包扎︰“都怪我,沒保護好你。”
“我沒事,只是一點小傷。”甦墨笑了笑,“現在李嵩被抓了,杭州城也安全了,這才是最重要的。”
秦峰看著兩人,臉上露出欣慰的笑容︰“小公子,甦公子,這次多虧了你們,不然杭州城就真的完了。”
風澈搖了搖頭︰“這不是我一個人的功勞,是大家共同努力的結果。你趕緊派人去安撫百姓,看看城里還有沒有殘余的叛軍,另外,受傷的士兵和百姓也要悉心醫治。”
“是!我這就去辦!”秦峰立刻領命,轉身有條不紊地安排人手去了。
接下來的幾天,風澈和甦墨一直在杭州城里忙碌。他們親自前往看望受傷的百姓和士兵,給他們送去糧食和藥品;秦峰則帶著人仔細清理城里的叛軍殘余,精心修復被戰火毀壞的房屋。杭州城漸漸恢復了往日的生機——街道上的血跡被清掃得干干淨淨,商販們重新開門營業,孩子們又開始在街頭巷尾嬉笑玩耍,歡快的笑聲傳遍了整個城市。
這日,風澈接到了京城傳來的消息——皇上的病情有所好轉,讓他盡快回京。風澈看著甦墨,說道︰“我們該回京城了。”
甦墨點了點頭︰“嗯,京城還有諸多事務等著我們去處理。”
秦峰得知風澈要走,特意在府衙擺了踐行宴。宴會上,秦峰舉起酒杯,誠摯地對風澈說︰“小公子,這次多虧了您,杭州城才能轉危為安。您放心,我一定會竭盡全力守護杭州城,不讓百姓再受戰亂之苦。”
風澈也舉起酒杯,與秦峰輕輕踫杯︰“辛苦你了,秦峰。要是有什麼事,記得及時給我送信。”
宴會結束後,風澈和甦墨收拾好行李,準備啟程回京。杭州城的百姓得知他們要走,紛紛自發來到城門口送行。一位老人手捧著一籃剛烤好的糕點,遞給風澈︰“風公子,甦公子,這是我親手做的糕點,你們路上吃。謝謝你們救了杭州城,救了我們這些百姓。”
風澈接過糕點,心中滿是暖意︰“老人家,您太客氣了,這是我們應該做的。”
甦墨也笑著說道︰“老人家,您多保重身體。”
百姓們紛紛揮手告別,一直目送風澈和甦墨的馬車消失在視線中,才漸漸散去。
馬車在官道上疾馳,朝著京城的方向駛去。甦墨靠在風澈的肩膀上,看著窗外的風景——路邊的白楊又逐漸換成了垂柳,黃土路也變回了青石板,空氣中的干燥再次被濕潤所取代。
“你說,京城現在怎麼樣了?皇上的病情會不會又反復?”甦墨輕聲問道。
風澈握住甦墨的手,溫柔地說道︰“別擔心,皇上有太醫精心照料,而且吏部尚書也會妥善處理朝政。我們很快就到京城了,到時候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甦墨點了點頭,閉上眼楮,靠在風澈的肩膀上,漸漸進入了夢鄉。風澈看著甦墨的睡顏,心中滿是安寧——不管未來會面臨多少挑戰,只要甦墨在身邊,他就有勇氣去面對一切。
馬車繼續前行,朝著京城的方向駛去。陽光灑在馬車上,將兩人的影子拉得長長的。風澈明白,京城還有許多事情等待他去處理——輔佐太子、穩定朝政、查清李嵩的案子……但他並不畏懼,因為他知道,甦墨會始終陪伴著他,與他一起面對未來的風風雨雨。
幾天後,馬車終于抵達京城。風澈遠遠地望見京城的城樓,心中百感交集。他和甦墨下了馬車,朝著皇宮的方向走去。侍衛看到風澈,立刻上前通報。沒過多久,太監出來傳旨,讓風澈立刻前往養心殿覲見皇上。
風澈囑咐甦墨在宮門外等候,自己則跟隨太監走進皇宮。養心殿內,皇上的臉色相較之前好了許多,雖依舊透著蒼白,但已經能夠坐起身來。皇後和太子守在床邊,看到風澈進來,太子立刻歡快地跑了過來︰“風澈哥哥!你終于回來啦!”
風澈趕忙彎腰行禮︰“太子殿下。”
皇上微笑著說道︰“風澈,快起來吧。杭州的事情,秦峰已經派人送信告知朕了,你做得很不錯。”
“臣只是履行了自己的職責。”風澈說道。
皇上點了點頭,神色變得嚴肅起來︰“李嵩的案子,你打算如何處置?”
風澈思索了片刻,說道︰“李嵩雖犯下重罪,但他亦是受害者。安王當年陷害他,致使他家人慘死,他才走上這條歧途。臣以為,應當先徹查安王當年陷害李嵩的真相,還李嵩一個公道,然後再依據他所犯的罪行,酌情從輕發落。”
皇上沉默了一會兒,說道︰“你說得在理。安王當年的事,確實疑點重重。就按你說的辦,你盡快查清真相,給李嵩一個交代,也給朝廷一個交代。”
“臣遵旨!”風澈說道。
從養心殿出來後,風澈找到了甦墨,將皇上的旨意告訴了他。甦墨微笑著說︰“你做得對,李嵩雖有錯,但也不該蒙冤一生。查清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