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議室里的氣氛變得沉重。
夜鶯甚至能听到自己心跳的聲音。
林墨的話,等于把蜂後最後的籌碼也從桌上拿走了。
這已經不是談判,而是通牒。
蜂後那張堪稱完美的臉上,最後一絲笑意也消失不見。
她就那麼靜靜地看著林墨,眼神里沒有了之前的嫵媚和從容,只剩下一種純粹的審視。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
就在夜鶯以為蜂後會徹底翻臉的時候,她忽然輕輕地呼出了一口氣。
那股緊繃到極致的氣氛,隨之松懈下來。
“林先生,你贏了。”
蜂後重新向後靠在椅背上,姿態恢復了之前的慵懶,但語氣卻完全不同了。
“你說得對,現在的確不是時候。”
她坦然承認了林墨的觀點,“是我把事情想得簡單了,過早地引入這些,確實會動搖新城的根基。”
這個轉變讓夜鶯都有些措手不及。
這個女人,退得太快,也太干脆了。
“不過……”蜂後話鋒一轉,一雙眼楮再次鎖定了林墨,“林先生,你好像從一開始,就誤解了我這些姐妹的真正價值。”
林墨眉梢微動,沒有說話,示意她繼續。
“酒館、歌舞廳,這些只是她們用來謀生的手段,是她們偽裝自己的外殼。”
蜂後慢條斯理地說道,聲音里透著一種別樣的意味。
“我的蜂巢能發展起來,並且活得比大多數人都要好,靠的不是男人的施舍,也不是運氣。”
她的手指在桌面上輕輕敲擊,發出規律的輕響。
“林先生,你覺得一座擁有數千甚至數萬人口的城市,最需要的是什麼?”
她不等林墨回答,便自顧自地說了下去。
“是信息。”
“是知道誰在抱怨,誰在煽動,誰對新城心懷不滿,誰又是外面派進來的探子。”
“槍炮能守住城牆,但守不住人心。”
蜂後身體微微前傾,聲音壓低了幾分,帶著一種奇異的魔力。
“我的姐妹,她們每一個都是最優秀的探子。她們懂得如何從一個男人的醉話里,套出他藏得最深的秘密。也懂得如何在一個女人的抱怨聲中,分辨出哪些是真怨氣,哪些是假牢騷。”
“她們能融入到城市的每一個角落,工人、士兵、研究員……她們能成為所有人的朋友,傾听者。”
“她們,可以成為你的眼楮和耳朵。”
會議室里,徹底安靜下來。
夜鶯的呼吸都停滯了一瞬。
她震驚地看著蜂後,這個女人拋出的,是一個她完全沒有想到的籌碼。
特務。
間諜。
這比開設賭場和歌舞廳,要危險一萬倍!
但同樣,也比那些東西有用一萬倍!
新城正在飛速擴張,人口成分越來越復雜,單靠鐵山手下的士兵進行粗放式管理,遲早會出問題。
哪怕有巡邏隊,依舊是杯水車薪。
建立一個內部情報網絡,勢在必行。
而蜂後,現在等于將一個已經成型,並且運轉多年的情報組織,擺在了林墨的面前。
這是一個巨大的誘惑。
林墨的臉上,第一次出現了明顯的波動。
他確實需要一個這樣的組織。
但他更清楚,將城市的眼楮和耳朵,交到蜂後這樣一個野心勃勃的女人手里,意味著什麼。
那等于將一把刀,遞到了一個潛在的敵人手中。
“你的意思是,在新城組建一個情報部門?”林墨的聲音沉穩,听不出情緒。
“沒錯。”蜂後臉上的笑容又回來了,這次充滿了自信。
“一個只對你負責的部門。它可以叫‘內務部’,或者‘信息處’,名字不重要。重要的是,它能幫你把所有潛在的威脅,都扼殺在搖籃里。”
她看著林墨,拋出了自己的條件。
“作為交換,下院的席位,我要五個。並且,這個新部門的負責人,必須由我來擔任。”
“老板,這太危險了!”夜鶯終于忍不住開口。
讓蜂後的人遍布新城,那新城對她而言,將再無任何秘密可言。
蜂後听到了夜鶯的話,只是笑了笑,沒有反駁。
她知道,真正的決定權只在林墨一人手中。
她相信自己拋出的這個籌碼,沒有任何一個領導者能夠拒絕。
一個現成的情報網絡,一群忠心耿耿的耳朵和眼楮,這是掌控一座城市最鋒利的刀。
夜鶯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看著林墨的側臉,等待著他的最終決定。
她不希望老板答應,但理智又告訴她,這個提議的誘惑力實在太大。
“你的方案很好。”
林墨終于開口,聲音平靜無波。
蜂後的笑容加深了幾分,身體向後靠去,準備聆听林墨接受她的條件。
“一個成熟的情報體系。”林墨繼續說著,話鋒卻陡然一轉,“但我不需要。”
蜂後臉上的笑容瞬間凝固。
她以為自己听錯了。
“林先生,你在說什麼?”她的聲音里帶著一絲錯愕,“任何一個勢力的領袖,都需要情報,需要……”
“我需要的是信任,不是猜忌。”林墨打斷了她的話,一雙眼楮直視著她,“新城是靠一磚一瓦,靠所有人的汗水和鮮血建立起來的。”
“工人在工地上拼命,是為了給家人一個安穩的住所。士兵在城牆上巡邏,是為了保護身後的萬家燈火。他們付出了勞動和忠誠,我回報給他們食物、安全和希望。”
“這是一個公平的,擺在明面上的交換。”
“而你,”林墨的視線落在蜂後已經變得僵硬的臉上,“在他們身後安插眼線,監听他們的抱怨,記錄他們的不滿,然後用這些東西來鞏固我的統治?”
“那樣的城市,從根子上就爛了。”
“林先生,你太天真了。”蜂後臉上的媚態和從容消失無蹤,“人心是會變的。今天他們可以為你賣命,明天就能為了利益背叛你。沒有眼楮和耳朵,你就是個瞎子和聾子!”
“是嗎?”林墨的語氣里帶上了一絲玩味。
“我的決定是對是錯,你大可以親自見證。”
“但還是那句話,你的方案在我這里行不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