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悉的失重感退去，林墨回到了末日世界。
他拉起卷簾門。
晚霞之下，是黑壓壓的人群。
至少有上千人，他們從廢墟的各個角落匯聚而來，帶著對食物的渴望，帶著對未來的最後一絲期盼，安靜地等待著。
人群的最前方，是夜鶯和她手下的二十名夜刃成員。
他們組成了一道不算堅實的人牆，將激動的幸存者和廣場中心隔離開。
更遠處的街道上，四大勢力的部隊已經部署完畢。
沙袋、拒馬、臨時搭建的機槍陣地，構成了一道環形的防御圈。
所有人的視線，都在卷簾門拉開的瞬間，聚焦在了林墨身上。
林墨走出小賣部，環視了一圈。
他對夜鶯點了點頭。
“清空中心區域。”
“是！”
夜鶯一聲令下，夜刃的成員立刻行動起來，高效地在人群中開闢出一條通道，然後將廣場中心最大的一片空地清理出來。
幸存者們被推向外圍，雖然有些騷動，但在夜刃成員冰冷的槍口和食物的誘惑下，沒有人敢于反抗。
他們只是伸長了脖子，用混雜著好奇、敬畏和貪婪的視線，注視著那個站在空地中央的男人。
四大勢力的現場指揮官，也通過鏡頭，將畫面實時傳回了各自的據點總部。
林墨站在小賣部門口一揮手。
轟隆。
數百袋水泥落下，整齊地碼放在地面上，揚起一陣細微的塵土。
嘩啦。
成捆的鋼筋，堆積如山的砂石，一箱箱的工具，不斷地從空氣中浮現，迅速佔滿了大半個廣場。
整個廣場，陷入了一片死寂。
然而，這僅僅是開始。
在所有人呆滯的注視下，一個龐然大物，緩緩地在空地的另一側顯現出它的輪廓。
黃色的涂裝，巨大的履帶，以及前方那面足以推平一切的鏟刃。
是一台推土機。
緊接著，是第二台，第三台。
挖掘機那標志性的長臂，起重吊車高聳的塔架，還有十幾台方方正正的大型發電機組。
一群沉睡的鋼鐵巨獸，降臨在了這片廢墟之上。
“我的天……這麼多工程機械，林先生上哪弄來的。”一個戴著破舊眼鏡的中年人喃喃自語，他曾是機械工程師，此刻卻像個看到心愛玩具的孩子，激動得渾身發抖。
“還有起重機？！林先生到底要建多大的據點啊！”
林墨沒有理會周圍人的反應。
他看向夜鶯。
“開始吧。”
“把工程師和技術工人都找出來，讓他們檢查設備，準備啟動。”
“讓懂行的電工啟動發電機，把這些照明設備架起來，我要這里亮得跟白天一樣。”
“其余人分組，清理地基，準備鋪設鋼筋。”
夜鶯沒有絲毫遲疑，她舉起喇叭，聲音清晰地傳遍了整個廣場。
“所有具備工程經驗的人，出列！”
“電工、焊工、管道工、鋼筋工、混凝土工！以前干過這些活的，站到左邊來！”
“會開挖掘機、推土機、吊車的，到右邊！”
“會組建區域電網的，站在中間！”
“都動起來！”
人群出現了短暫的騷動，然後開始分流。
一個個衣衫襤褸，面黃肌瘦的幸存者，從人群中走了出來。
他們或許已經很久沒有觸摸過賴以為生的工具，但此刻，當看到那些熟悉的鋼鐵巨獸時，某些深埋在骨子里的記憶被喚醒了。
一個頭發有些花白的老漢走到了夜鶯面前，他渾濁的眼楮里，透著一股壓抑不住的激動。
“我干了一輩子工地監理，從地基到封頂，都懂。”
夜鶯打量了他一眼，點了點頭。
“你，負責技術總協調。”
接著，又有幾十個人站了出來，他們報出了自己的工種和曾經的從業經驗。
這些人，成了據點建設的第一批技術骨干。
夜鶯將他們迅速分成了幾個小組，各自負責一塊區域。
“其他人，按體力分組，負責搬運材料，清理場地！”
“所有人听著，這里只有一個規矩，听從指揮，努力干活。誰敢偷奸耍滑，或者動歪心思，後果自負！”
夜鶯的聲音落下，抬手打了個響指。
呼。
火焰升騰，將旁邊的一截鋼管直接燒成鐵水。
所有幸存者心頭一凜，再也不敢有別的想法。
“啟動發電機！”
隨著技術組長的命令，幾個曾經的電工立刻圍了上去。
他們檢查油路，連接電纜，動作雖然有些生疏，但依然專業。
嗡——
沉寂已久的柴油發電機組發出低沉的咆哮，隨後，穩定的轟鳴聲響徹廣場。
緊接著，推土機和挖掘機的引擎也被相繼發動。
轟隆隆……
鋼鐵巨獸甦醒了，廢土之上，再一次響起了屬于工業文明的交響樂。
推土機開始清理廣場上廢棄的車輛殘骸和雜物，為地基的挖掘工作平整場地。
幸存者們在各組組長的帶領下，戴上林墨提供的安全帽和手套，開始用最原始的工具，撬開龜裂的水泥地面，搬運碎石。
上千人同時勞作的場面，宏大而震撼。
汗水浸濕了他們破爛的衣衫，但沒有一個人抱怨。
因為在工地的邊緣，幾口巨大的行軍鍋已經被架了起來，里面熬煮著濃稠的肉湯，那霸道的香氣，飄散在整個廣場上空，成了所有人最強大的動力。
方舟指揮室。
巨大的屏幕上，無人機傳回的實時畫面清晰地呈現著廣場上的一切。
船長和白鷺並肩站立，久久無言。
“姐，他真的想建一座城。”白鷺的聲音有些發干。
從林墨宣布計劃，到此刻引擎轟鳴，不過短短幾個小時。
這片看不到希望的廢墟，因為他一個人的意志，被注入了截然不同的活力。
“他不是在建城。”船長的聲音很輕，卻帶著一種前所未有的凝重。
“他是在建立一個新的秩序。”
“你看那些幸存者，他們有了工作，有了食物，有了希望。你看那些士兵，他們在為了保護這份希望而戰。這一切，都圍繞著他一個人。”
白鷺順著船長的思路看去，在畫面的邊緣，方舟的士兵正依托著防御工事，射殺著被噪音吸引而來的零星喪尸。
那些喪尸倒在防線之外，無法越雷池一步。
而在防線之內，是一個熱火朝天，充滿生機的新世界。
一牆之隔，兩個紀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