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九點。
城東工業區，這個平日里除了貨車司機，幾乎無人問津的城市邊緣地帶，此刻卻成了全城，乃至全國的焦點。
遠星科技三號廠房門口，被圍得水泄不通。
黑色的商務車、印著各大媒體LOGO的采訪車、還有各種網紅主播的保姆車，幾乎把通往廠區的道路堵死了。
空氣中彌漫著一種緊張、興奮又帶著濃濃火藥味的氣息。
長槍短炮的鏡頭，像是密集的叢林，對準了那扇緊閉的廠房大門。
“老劉，你說這遠星科技今天到底要搞什麼鬼？還真敢開啊？”一個扛著攝像機的中年記者，踫了踫旁邊一位同行的胳膊。
被稱作老劉的，是財經頻道的一位資深記者，見慣了商場上的風風雨雨。
他推了推眼鏡，看著眼前這堪比一線明星發布會的陣仗，撇了撇嘴。
“搞鬼？我看是搞自殺還差不多。”他壓低了聲音，“天恆的周振是什麼人物？他都親自下場錘了，說這是騙局，那基本就是板上釘釘的事。這遠星科技，八成是想在臨死前，再炒一波熱度，能騙一個是一個。”
“我也是這麼想的。直播生產線？虧他們想得出來。到時候機器一開，直接爆炸，那可就成年度最大的直播事故了。”年輕記者幸災樂禍地笑了起來。
不遠處，一個戴著棒球帽，舉著自拍桿的年輕女孩，正對著手機屏幕，興奮地進行著現場直播。
“哈嘍哈嘍，家人們！你們的主播小糖已經到達戰場第一線啦！大家看到了嗎？我身後就是今天話題的中心，遠星科技的發布會現場！”
“現場的媒體朋友真的超級多！氣氛超級緊張！傳說中的行業大佬周振，還有神秘的遠星董事長，今天都會出現！”
“到底是世紀騙局，還是神話降臨？家人們，點點關注，小糖今天帶你們沉浸式吃瓜，見證歷史！”
直播間的彈幕，瞬間被刷爆了。
【前排吃瓜！我已經準備好小板凳了！】
【騙子！肯定是騙子！坐等他們公司當場倒閉！】
【我怎麼覺得有點懸念呢？敢這麼玩，要麼是瘋子，要麼是真的有東西。】
【管他呢，打起來！打起來！我就愛看這種場面！】
就在這時，人群一陣騷動。
一輛黑色的勞斯萊斯幻影，在幾輛奔馳S級的護送下，緩緩駛來，停在了廠房門口。
車門打開，一身筆挺西裝，頭發梳得一絲不苟的周振，在助理和保鏢的簇擁下，走了下來。
他臉上帶著溫和而自信的微笑，仿佛不是來參加一場對決，而是來出席自己的加冕典禮。
閃光燈瞬間亮成一片。
記者們像聞到血腥味的鯊魚，蜂擁而上。
“周總！請問您今天出席發布會，是已經掌握了遠星科技詐騙的確實證據嗎？”
“周總！天恆能源的股價今天開盤後持續走高，是否說明市場已經對遠星科技投了不信任票？”
“周總，您對遠星科技這種‘自殺式’的直播行為，有什麼看法？”
周振停下腳步，微笑著面對鏡頭，姿態從容得像一位國王。
“各位媒體朋友，稍安勿躁。”他的聲音通過無數個麥克風，傳遍了現場。
“我今天來，不是為了攻擊任何人，也不是為了炫耀什麼。”
“我只是作為一個在這個行業里，奮斗了半輩子的老人，來親眼見證一下，我們這個行業，究竟是要踏踏實實地搞研發，還是要靠嘩眾取寵的鬧劇來博眼球。”
“至于真相是什麼，我相信，等一下，事實會給出最好的答案。”
他這番話說得滴水不漏，既表現了自己的行業領袖風範，又再次給遠星科技釘上了“騙子”的標簽。
現場的記者們，紛紛點頭，對這位大佬的氣度佩服不已。
就在周振準備走進會場時，另一邊，一輛騷包的紅色法拉利也停了下來。
王浩摟著精心打扮過的張倩，趾高氣揚地走了下來。
他今天特意穿了一身名牌，戴著墨鏡，一副成功人士的派頭。
他帶來的那群“媒體朋友”，以那個叫李哥的油膩中年男為首，立刻圍了上去，假模假樣地進行著采訪。
“王少，听說您是受遠星科技董事長親自邀請，來參加這次發布會的？”
“王少，您和遠星科技是什麼關系？您對他們今天的直播有信心嗎？”
王浩摘下墨鏡，故意拔高了音量，確保周圍的人都能听見。
“關系嘛，談不上。只不過，遠星的林董，跟我有點私交。”他輕描淡寫地說，仿佛他和林墨是多好的朋友一樣。
“至于信心嘛……呵呵，我當然是希望他們能成功的。畢竟，年輕人創業不容易嘛。不過，做生意，還是要腳踏實地才好，不能總想著走些歪門邪道。”
他這番話，陰陽怪氣，充滿了暗示。
周圍一些不明真相的媒體，還真以為他是什麼重要嘉賓，也紛紛將鏡頭對準了他。
張倩挽著他的胳膊，虛榮心得到了極大的滿足。她挑釁地看了一圈，仿佛在尋找林墨和姜憶的身影，準備欣賞他們等下出丑的窘態。
周振瞥了王浩一眼，眼神里閃過一絲不屑。
在他看來，這種靠著父輩的紈褲子弟，不過是個跳梁小丑，根本不配和他相提並論。
他沒有理會，徑直走進了會場。
王浩也帶著張倩，在一群人的簇擁下，得意洋洋地走了進去。
一進入廠房內部，所有人都愣住了。
這里完全不像一個開發布會的地方。
沒有華麗的舞台，沒有絢爛的燈光。
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巨大的，充滿了工業氣息的空間。
觀眾席被簡單地分成了幾個區域，正對著的，不是什麼演講台，而是一條完整的，散發著冰冷金屬光澤的銀灰色生產線。
生產線旁邊，架設著十幾台高清攝像機，正對著生產線的每一個細節。
巨大的LED屏幕上，顯示的也不是公司LOGO或者宣傳片，而是這條生產線的實時畫面，以及各種復雜的參數監控界面。
整個會場，安靜得有些詭異。
所有人都被眼前這幅景象給鎮住了。
“這……這是干什麼？真的要在這里直播造電池？”
“瘋了吧！他們真的搞出來了？！”
“雖然我不懂電池生產，但這生產線我看著挺像那麼回事啊。”
“臥槽，要是遠星真搞出新一代電池，那今天我們真是來著了！”
周振的臉色，第一次有了一絲細微的變化。
他預想過很多種可能，比如對方拿出一個粗糙的模型，或者干脆就放PPT。
但他沒想到，對方竟然真的把一條完整的生產線，擺在了全世界的面前。
這股破釜沉舟的瘋狂勁，讓他心里莫名地升起一絲不安。
王浩和張倩也找到了自己的位置，離周振的專座不遠。
“裝神弄鬼。”王浩看著那條生產線，不屑地撇了撇嘴，“我倒要看看，你們能玩出什麼花樣來。”
張倩緊張地抓著他的衣角，她總覺得，事情好像和他們預想的，不太一樣。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
上午十點整。
會場所有的燈光，突然暗了下來。
全世界的目光，都聚焦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