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里安,我出生于一座自叛亂之年後,就一直淪陷于黑暗世界中的城邦。”
努恩伸手指向黑暗中的某個方向,預估道。
“它在叛軍、混沌信徒、妖魔們的圍攻下堅守了近百年,直到陽葵氏族的到來,才得以解圍,在陽葵氏族休整期間,我加入了他們,成為其遠征軍的一員。”
“眾多叛軍之中,有一支名為死兆的氏族,他們也是聖血十人衍生而出的初創氏族,但在叛亂之年中,卻甘願成為混沌的奴隸。
氏族團長弗雷對此怒不可遏,誓要砍下所有死兆氏族之人的頭顱。”
即便隔了一百年之久,努恩依舊記得弗雷的模樣,心存敬意。
“我們成功了。
百年的追逐下,陽葵氏族殺絕了死兆氏族,將最後一人的尸體付之一炬。
但陽葵氏族也付出了巨大的代價,並在不知不覺間抵達了黑暗世界的深處。
不等我們進行任何休整,就遭到了叛軍與混沌信徒們的伏擊,就連沉眠已久的惡孽們都上浮至靈界,參與進了那場絕望的圍攻中。”
努恩下意識地撫摸自己的腹部,那里有著一道幾乎將他腰斬的疤痕,正是在那場圍攻中留下的。
“弗雷團長意識到,陽葵氏族很有可能覆滅于此,為了氏族的存續,他帶領主力部隊與敵人展開決戰,另一批執炬人則在他的掩護下,突圍出去,返回文明世界。
那時剛成為執炬人不久的我,被我的老師編入了突圍的一員。老師說,我才剛成為執炬人不久,去了也只是平白無故地送死罷了。”
努恩平靜道,“那是我最後一次見到他。”
“之後,我們花費了近十年的時間,才艱難地從黑暗世界返回到了文明世界中。
出發時我們有近千人,但當我們踏上外焰邊疆的土地時,只剩下了十幾人,再後來,當我到了白日聖城時,就只剩下了我一人了。”
努恩回憶起自己那黑暗的歲月,悲涼地笑了。
“我的童年、青春都是在黑暗世界中度過的,直到三十多歲,從那濃密的灰霧里殺出後,才第一次見到太陽是什麼樣。”
“那時我盯著太陽看了好久,被刺得流出淚來也不避讓。”
努恩自嘲道,“之後的故事就不怎麼有趣了。”
“我尋求其他氏族的支援,但距離那場圍攻已經過去十幾年了,哪怕靈界的時間與空間混亂無序,但想必,這一切早在許多年前就結束了。
我又請求他們幫助我重建陽葵氏族,可……可這是一個彼此孤立的時代。”
長長的嘆息聲中,努恩的雙肩耷拉了下來,希里安從未見過這樣的老師,像是被人打斷了腰板。
“作為陽葵氏族的最後血脈,我跌跌撞撞了許多年,晉升了數階,殺了很多人,又救了很多人,但始終都沒有找到重建氏族的辦法,最後我來到了白崖鎮。”
努恩跺了跺堅實的地面,感慨道。
“我是在氏族的書中知曉了此地。
這片土地由陽葵氏族在復興時代里奪回,他們建立起了根據地,幾經更迭,變成了如今的白崖鎮。”
“這一點我倒是不覺得意外,”希里安靠在努恩的身邊,“鎮長廳簡直是一座堡壘。。”
“哈哈,”笑聲過後,努恩只留嘆息,“可惜,我始終沒有找到重建氏族的辦法,還對這里的人產生了牽掛,就這麼留了下來。”
努恩小心翼翼地打開盒子,里面沒有什麼珍稀的財寶,有的只是一個透明的玻璃容器,里面流淌著鮮艷的血,像剛從人體中流出。
“弗雷團長說,只要將這份血送回文明世界,陽葵氏族就可以重建。”
“這是弗雷團長的血嗎?”
希里安對弗雷團長知之甚少,但心里已然產生了極高的敬意。
“我不知道,但這將會是成為你晶種的血。”
努恩滿不在意地搖了搖頭,語氣忽然變得嚴肅起來。
“希里安,把胸膛露出來。”
希里安順從地解開自己的衣領,將胸膛展露出來。
努恩在行動上向來雷厲風行。
他抽出一把匕首,毫不客氣地劃開了希里安的胸口,傷口很深,疼得希里安咬緊了牙關。
努恩擰開容器,鮮活的血時隔百年,再次與空氣接觸。
剎那間,希里安發覺眼前的世間萬物都陷入了詭異的凝滯中,事物失去了原本的色彩,只余深淺不一的黑白映照。
就連強大的努恩也保持擰開容器的動作,化作灰白的雕塑。
蒼白單調的世界里,唯一具備顏色的只有容器里那抹鮮艷的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