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傾月在這一瞬間，大腦是真的出現了片刻的凝滯。
她以為自己會听到質問，听到恐懼，听到絕望的吶喊，甚至听到讓她把他交出去的哀求。
但她听到的，是一個關于“武器測試場”的問題。
在這個三百萬狂信徒大軍壓境，十二尊萬丈神佛法相堵在家門口，連浮空島的護山大陣都岌岌可危的時刻。
他問，武器測試場批下來了嗎？
“你瘋了？！”
鳳傾月幾乎是下意識地吼出了這句話，聲音里帶著她自己都未曾察覺的顫抖和一絲荒謬的怒火。
周圍的宗師們也從那神佛天威的震懾中被拉回了一絲神智，看向陸鼎的眼神充滿了不解和驚懼。
這種時候，還在想那個什麼勞什子的研究院？
那十二尊金身法相，任何一尊，一指頭就能把整個研究院連帶他們所有人，碾成大陸板塊上的一條新褶皺！
“我沒瘋。”
陸鼎的回答平靜得可怕，他甚至沒有再看天邊那片刺目的金色，而是轉過身，目光如炬，直視著鳳傾月。
“我只是確認一下，我接下來要做的事情，合不合法。”
他的語氣里帶著一絲冰冷的、讓人不寒而栗的黑色幽默。
“盟主，現在不是說笑的時候！”錢振山面如死灰，指著天邊那撼動神魂的金色海洋，聲音都變了調，“那可是佛國！是三百萬佛子！我們……我們拿什麼擋？”
“拿劍擋？拿陣法擋？”陸鼎反問，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入了在場每一個人的耳中，“還是靠我們的人數？他們的人，死了是往生極樂。我們的人，死了就是真的死了。這場仗，從一開始就不公平。”
他環視一圈，看著這些平日里高高在上的宗師們臉上如出一轍的絕望。
“他們要‘佛光普照’，對吧？”
陸鼎忽然笑了，那笑容里沒有半分暖意，只有一種近乎瘋狂的冰冷和……興奮？
“那就普照給他們看。”
他不再廢話，一把抓住鳳傾月的手腕，不容拒絕地說道︰
“帶我去你們的最高軍事指揮中心。現在，立刻，馬上！”
鳳傾月被他手掌的溫度和力量驚得一顫，看著他那雙再無一絲戲謔、只剩下絕對理性的眼楮，心頭狂跳。
——
仙盟最高作戰指揮室。
這里位于浮空島的最深處，由上百個防御陣法層層包裹。巨大的沙盤上，模擬著整個東玄大陸的地形，而此刻，代表著西境的區域，已經被一片濃郁的金光所覆蓋，並且還在緩緩向東滲透。
氣氛壓抑得如同實質。
十幾個身披重甲的仙盟將軍，每一個都曾是叱 風雲的人物，此刻卻都面色凝重，一言不發。
牆壁上瓖嵌的傳訊晶石不斷閃爍，帶來一個又一個壞消息。
“報告！西境前線三十二座城池，已全部被佛光籠罩，所有傳送陣失效！”
“報告！‘降魔大軍’前鋒已越過悲鳴山脈，我方布置的第一道防線……在藥叉大將法相面前，一觸即潰！”
“報告！佛國境內所有與仙盟有關的商會、宗門聯絡點，已全部被查封！人員……下落不明！”
每一個消息，都像一柄重錘，砸在所有人的心上。
鳳傾月坐在主位上，臉色蒼白。她從未想過，自己會面臨如此絕境。這不是戰爭，這是碾壓。
就在這片死寂之中，陸鼎的聲音響了起來。
他站在巨大的沙盤前，手里拿著一支炭筆，在一張空白的獸皮卷上飛快地畫著什麼。
“他們的口號，是‘蕩盡邪魔’，目標是我和研究院。”
陸鼎頭也不抬地說道，聲音清晰而冷靜，與周圍的絕望格格不入。
“檄文傳遍天下，佔據道德制高點。他們不是來侵略的，是來‘替天行道’的。所以，他們不會接受任何談判。”
“他們想要的，是我們死，或者我們跪下。”
他停下筆，抬頭看向在座的將軍們。
“諸位，有誰想跪下的嗎？”
沒有人說話，但每個人臉上的屈辱和憤怒已經說明了一切。
“很好。”陸鼎點點頭，將手中的獸皮卷往桌上一拍。
“既然都不想跪，那就只能請他們……去死了。”
一名白發蒼蒼的老將軍終于忍不住，沉聲開口︰“陸院長，我敬你是盟主請來的人。但現在不是紙上談兵的時候！那十二尊藥叉大將法相，每一尊都有堪比渡劫期大圓滿的威能，而且……它們是由信仰之力構成，幾乎是不死的！我們該如何應對？”
“為什麼要應對？”
陸鼎反問。
“為什麼要跟十二座山去角力？我們為什麼要去攻擊他們最強的地方？”
他指了指沙盤上那片金色的海洋。
“他們是人，對吧？三百萬個活生生的人。是人，就要呼吸，就要喝水，就要站在土地上。”
他拿起那張畫滿了奇怪符號和結構的獸皮卷，展示給所有人看。
“我有一個計劃。”
“佛國最引以為傲的，是他們信仰的純潔和佛光的聖潔。那我們就送他們一份大禮，一份足以污染他們聖地的‘禮物’。”
他指著圖紙上一個類似葫蘆的結構，中心標注著一個駭人的骷髏頭符號。
“研究院的礦物倉庫里，有一種編號為‘鈾235’的伴生靈礦，平日里被當做廢礦處理，因為它對靈氣有極強的排斥和‘污染’效果，任何修士長時間接觸，都會出現靈力潰散、修為倒退的現象。”
“我要你們，把倉庫里所有的這種廢礦都找出來，磨成最細的粉末。”
陸鼎的嘴角勾起一抹殘酷的弧度。
“然後，用最大當量的常規高爆炸藥，把這些粉末，給我結結實實地包起來。”
他用炭筆在圖紙上畫了一個巨大的爆炸符號。
“我們造一顆‘髒彈’。”
“髒……彈？”一名將軍茫然地重復著這個陌生的詞匯。
“對，髒。”陸鼎的聲音變得低沉而充滿誘惑力，“一顆能把他們引以為傲的‘佛光普照’之地，變成一片連鬼都不願意多待一秒的‘輻射普照’之地的炸彈。”
“我們不需要殺死他們所有人。我們只需要在他們必經之路上，引爆這顆東西。”
“當那些粉塵隨著爆炸升上天空，隨著風飄散，覆蓋方圓千里。每一寸土地，每一條河流，每一縷空氣，都會充滿那種看不見、摸不著，卻能讓修為從根基開始腐爛的‘劇毒’。”
“我想看看，當那些虔誠的佛子們，踏上他們一步一叩首的朝聖之路，換來的卻是皮膚潰爛，靈脈枯萎，七竅流血，慢慢化為一灘爛泥的時候……”
陸鼎的目光掃過在場每一個目瞪口呆的人，一字一頓地說道︰
“他們的信仰，還剩下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