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當我是能掐會算的神仙麼?”
雲夕月輕笑一聲,嗓音里帶著幾分縹緲的意味︰“那時我尚在冰魄中沉睡,未曾想到......她竟會選擇你。”
幽幽嘆息間,又頓了頓,聲線忽而轉深。
喃喃自語道︰“冰魄有靈,它既選定了你,我不過是一縷寄居其間的殘魂,又能如何?”
白芷方要開口——
驟然間,一陣撕心裂肺的劇痛席卷全身,她悶哼一聲,踉蹌跪地。
體內兩股力量宛若兩條甦醒的遠古惡龍,展開不死不休的搏殺。
熾熱與嚴寒瘋狂交替,她的肌膚一時赤紅如烙鐵,一時青白覆寒霜,在極熱與極寒之間被反復撕扯,痛不欲生。
“定神!”
雲夕月的聲音陡然轉厲︰“以意導氣,運轉周天,絕不可任它們彼此吞噬!”
白芷咬破下唇,竭力依循師父所授法門引導體內靈力,但那冰與火兩股力量完全脫離掌控,如脫韁野馬在她經脈中沖撞肆虐。
五髒六腑似被千刀萬剮,她眼前陣陣發黑,幾欲昏厥。
就在意識即將潰散之際,一股清泉般的靈力忽然涌入——是雲夕月出手了。
那靈力如暗夜明燈,在她體內勾勒出兩道截然不同的行氣路線,同時一聲清喝響徹神海︰
“觀想丹田,化生陰陽雙魚。火魚熾烈,冰魚清寒,首尾相逐,循環不息。”
白芷強忍劇痛凝神內觀。漸漸地,那兩股狂暴能量開始依循特定軌跡流轉。
熾熱與嚴寒不再蠻橫沖撞,而是漸成相生相克、循環往復之勢。
不知過了多久,連雲夕月也輕輕一嘆。
“這只是開始。往後時日,你須不斷鞏固此般平衡,直至能初步駕馭這兩道靈氣。”
“很難麼?”白芷喘著氣問,額間汗珠剛滲出便凝結成細碎冰晶。
雲夕月聲線幽沉︰“待月圓之夜,月華極盛,冰魄之力也將達至頂峰。若到那時你還未能掌控……”
白芷心頭一緊︰“若失控……會如何?”
“呵,”雲夕月一聲冷笑︰“神海爆裂,神魂俱滅——半身成焦炭,半身化冰雕。”
白芷怔在原地,一時悚然無聲。
雲夕月默然片刻,忽而轉言︰“你運氣不差,覺醒的是冰焰青鸞。若非如此,這涅�之火怕是還要灼燒你無數年月。”
“冰焰青鸞?”白芷蹙眉。
“嗯。”
雲夕月話音方落,一縷藍白交織的火苗自白芷指尖躍出,幽冷而灼烈。
“尋常青鸞真火乃是赤金之色,而你體內所生,卻是玄冰焰。這等變異血脈千年難遇,通常只現于……”
雲夕月語聲戛然而止。
白芷敏銳地察覺到她咽回想要脫口而出的話語,下意識追問︰“只限于什麼情形?”
“此事容後再談。”
雲夕月瞬間轉開話題,淡淡一笑︰“你先感受一下如今修為。”
白芷凝神內視,只見丹田中一顆青玉般的金丹靜靜懸浮,表面冰紋流轉,三道光暈環繞其上——
正是金丹三重之境。
更令她震驚的,是識海之變。
尋常金丹修士的識海不過方寸之地,她的卻浩瀚如湖,中央那枚青鸞內丹懸照如月,映得整片神海清明澄澈。
“這......”
“驚訝麼?”
雲夕月語帶笑意︰“青鸞血脈最珍貴之處,便是可提前開闢神海。待你至元嬰期,神識範圍必遠超同階十倍有余。”
白芷嘗試釋放神識,剎那間,整座化靈池清晰映現于心,甚至連池底幾尾沉睡的銀魚都歷歷可辨。
這等感知之力,她以往只听師尊玄玉真人提及過。
雲夕月又道︰“這處洞穴乃冰魄凝成的一方小世界,此間一日,外界一年。你尚有三天——實則是三年光陰,足以徹底改變己身。”
白芷聞言心神劇震。
自己竟已用了七日?
不,是整整七年時光涅�重生......難怪原本殘敗的身軀重返十五歲之貌。
這莫非就是傳說中......返老還童?
想到此處,她深吸一口氣,眼底燃起灼灼光芒︰
咬牙說道︰“我要變強。”
……
書院。
玄玉真人已心亂如麻,攜弟子鳳飛飛與上官昊重返化靈池。
正是在白芷進入池中的第三日清晨,池中竟已空寂無物,霧散水平,風聲過處,一片死寂。
越看越覺不安。
“師尊,師妹呢?”鳳飛飛說著便要縱身躍入池中,卻被玄玉一把攔住。
“不可魯莽!”玄玉聲色俱沉︰“化靈池豈是隨意可入?即便為師,亦不敢輕涉其中,十死無生!”
“可師妹她……”鳳飛飛急得淚光盈眶,“她究竟去了何處?”
玄玉默然凝視那幽深池水,良久才道︰“容我想想......先回去再說。”
然師徒二人尋遍書院,仍不見白芷蹤跡。
最終玄玉只得攜鳳飛飛返回居處,沉聲吩咐︰
“明日便是書院秋日大比,他朝天驕亦會前來,機緣難得……你師妹之事,為師自有主張。”
鳳飛飛語帶哽咽︰“早已勸過師兄,化靈池絕非善地,不可輕入……”
玄玉揉額揮手︰“容我靜一靜。記住,此事絕不可外傳。”
鳳飛飛含淚退下。
這一夜,玄玉輾轉難眠。
她神游天外,一縷神魂飄至天風皇城的棲霞山莊……欲尋徒兒昔日痕跡。
她絕不信,白芷會就這樣無聲無息湮滅于化靈池中。
神魂巡遍山莊樓閣,卻始終不見那熟悉身影。
最終于一間暖閣的紫檀櫃前,她恍惚窺見白芷舊影。
伸手欲觸,卻只摸到一方玉匣。
啟匣剎那,指腹撫過玉簪冰紋,鳳喙處一點寒芒忽刺,殷紅血珠墜于素絹之上,洇開如曼珠沙華。
血染處,縭緣書漸顯︰
三生石上舊精魂
曾以朱砂刻姻緣
五載菱花鏡里看
終見青絲化雪痕
今立此誓告天地
從此黃泉碧落
永不相聞!
“原來如此......”
剎那間,她如見當日白芷撫胸吐血、目色冰絕的模樣。
慕容家的公子,是真的傷透了她的心。
否則,她又怎會以精血為引,立下這離緣死誓?
一旦蒼天見證,此誓即成。
轉頭望向白雪城的方向,臉上露出一抹冰霜之意。
慕容家......恐怕要出大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