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林文秀和江渝來了之後,她們在霍家始終沒有被幾兄弟接納。
特別是吃飯的時候。
餐桌上的氣氛往往令人窒息。
林文秀坐立難安,幾次想開口緩和氣氛,都被霍家兒子們冷硬的側臉給堵了回去。
江渝卻仿佛絲毫未受影響,安靜地吃著飯,姿態從容。
就在這時,門口警衛室的電話打了進來,是找江渝的。
“林文秀同志,小渝同志,門口有你的三個親戚,說是你娘家人,要見你。”
林文秀的臉色“唰”地一下白了,手里的筷子都差點沒拿穩。
她下意識地看向江渝,眼里滿是驚慌和恐懼,生怕那些人沖進來,讓眼前本就不怎麼好的氣氛變得更加尷尬。
江渝放下碗筷,用餐巾擦了擦嘴,聲音平靜地對母親說︰“媽,別怕,我出去看看。我不會讓他們進來的。”
她起身,目光平靜地掃過桌上那三個面色各異的繼兄,微微頷首,便徑直朝大門走去。
軍區大院門口,江家三兄弟正不耐煩地探頭探腦,臉上都是打量和嘲諷。
看到江渝出來,三哥江保國第一個沖上來,陰陽怪氣地說︰“喲,我們的高材生出來了!听說考了個第一名?怎麼,翅膀硬了,連家都不回了?爸在家里都快被你氣病了!”
大哥江振國扶了扶眼鏡,擺出長兄的架子,痛心疾首地教訓道︰“小渝,你怎麼這麼不懂事?你如今在霍家享福,也該想想我們。月華才是我們江家的親骨肉,你這個讀書的機會,本來就該是她的!我們商量過了,你明天就去跟霍師長說,你不讀了,讓月華來替你!”
二哥江承志則眼珠一轉,打著更精明的算盤︰“大哥說的對,不過讓你完全不去也不合適。這樣,你跟霍師長說說,看能不能也把月華弄進來。再不然,你現在吃霍家的穿霍家的,每個月總該往家里寄點錢吧?不能忘了本!”
“反正你也能考第一,你就算不讀也沒關系!”
三人一唱一和。
人怎麼可以這麼無恥。
人至賤則無敵。
他們是怎麼心安理得的說出這種話的。
還江渝還是那個可以被他們隨意拿捏的軟柿子。
江渝安靜地听著,長長的睫毛垂下,在眼瞼處投下一片陰影,看起來委屈又無助。
許久,她才用帶著哭腔的鼻音,輕聲說︰“三位哥哥,你們說的我都懂……我也想孝順爸爸,也想幫襯家里……可是……”
見她服軟,三兄弟臉上都露出了得意的神色。
呵,她江渝還是這麼好拿捏。
江渝抬起頭,眼里閃爍著淚光,用一種天真又為難的語氣,拋出了一個巨大的誘餌︰
“霍爸爸……他看我考了第一,心里高興。他說,不能虧待了我娘家人,為了表示對我們江家的重視,他願意幫忙,給我的一個哥哥安排個工作,是鋼鐵廠的正式工,鐵飯碗!”
“鐵飯碗”三個字,像一顆炸雷,在三兄弟耳邊轟然炸響。
江渝仿佛沒看見他們瞬間亮起來的、貪婪的眼楮,繼續用那不諳世事的口吻,苦惱地歪了歪頭︰
“可是,霍爸爸說,他只能幫一個……我有三位哥哥,我……我也不知道該把這個機會給誰才好呢?”
話音剛落,剛剛還同仇敵愾的三兄弟,瞬間變了臉色。
“我是老大!長兄如父!這個機會理應是我的!”江振國第一個開口,語氣不容置疑。
江保國當即跳了起來︰“憑什麼!你一個窮教書的,去了工廠能干嘛?我身強力壯,這活兒就該我來!”
二哥江承志冷笑一聲,推了推眼鏡︰“論腦子,你們兩個誰比得上我?這種好事,當然要給最會來事兒的人,才能給家里爭取到最大利益!你們去了也是白白浪費掉!”
“你放屁!你就是自私!”
“你才是個蠢貨!”
三人瞬間吵作一團,為了那個虛無縹緲的鐵飯碗爭得面紅耳赤,哪里還記得來時討伐江渝的目的。
他們吵吵嚷嚷地走了,臨走前還不忘各自警告江渝,讓她“千萬要把名額留給自己”。
江渝看著他們內斗的丑陋背影,眼底的脆弱瞬間褪去,只剩下一片冰冷的譏誚。
她正欲轉身,眼角的余光卻瞥見不遠處的一棵大樹下,站著一個筆挺的身影。
大哥霍沉淵抱臂倚在樹干上,軍帽的帽檐遮住了他半張臉,不知已在那里看了多久。
霍沉淵緩緩走了過來,昏黃的路燈將他的影子拉得極長。
他停在江渝面前,饒有興味地看著她,那眼神很警惕。
他忽然輕笑一聲,聲音很低,卻像羽毛一樣,帶著說不出的危險意味,輕輕搔刮著江渝的神經。
“干得不錯。”他緩緩開口,語氣听似贊賞,眼底卻沒有半分笑意,“不過,下次別亂打呼呼,鋼鐵廠的正式工,可不是我父親一句話就能安排的。”
江渝垂在身側的手,瞬間蜷緊,隨即笑了笑,換上了撒嬌的語氣︰
“大哥都說了是亂打呼呼了,那是真是假也無所謂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