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完周末,周一上班,陳鋒感覺段里的氣氛好像又不一樣了。
剛上班,勞資科的老周就晃悠到安全科,說是核對人員名單,眼楮卻四下亂瞟。
“陳科,高科長這病…看來一時半會兒好不了啊?”老周遞過根煙,狀似隨意地問。
陳鋒沒接煙,翻著手里的報表︰“病好了自然就回來了。”
【裝什麼裝…誰知道你是不是也想當科長…】老周心聲嘀咕,但臉上還是微笑,“那是那是…不過科里沒個正職總不是事兒…听說運輸科的老趙,活動得很勤啊…”
陳鋒抬眼看他︰“勞資科什麼時候管起安全科的人事安排了?”
老周噎了一下,訕訕道︰“我這不是…關心同事嘛…” 說完趕緊溜了。
人剛走,孫振山端著搪瓷缸子晃進來,嗤笑一聲︰“這老周,真是周副段長養的好狗,聞著味就來探風聲了。”
陳鋒沒接話。
“甭搭理他們。”孫振山咂摸著茶葉末,“高建軍不走,這位置誰也動不了。他要是真不干了…哼,那也得看老王的意思。”
正說著,通訊員送來份文件。是局里關于開展“安全生產月”活動的通知,要求各段安全科牽頭落實。
孫振山掃了一眼,把文件扔給陳鋒︰“得,又來活兒了。你弄吧,我老頭子還是給你壓陣。”
陳鋒接過文件。安全生產月年年搞,大多流于形式,貼貼標語,開個大會就算完。但今年,他不想這麼應付。
中午食堂吃飯,听見隔壁桌設備科的人在嘀咕。
“……听說今年安全月要動真格的…”
“……可不是麼,新官上任三把火…”
“……切,雷聲大雨點小…”
陳鋒默默吃完飯,回到辦公室,他開始琢磨方案。不能光喊口號,得有點實實在在的東西。
他先把老張叫來︰“去各車間轉轉,听听老師傅們對安全有什麼實在意見,別听空話。”
又讓小李去統計近幾年段里的大小事故,分析共性原因。
幾天後,材料匯總上來。
老師傅們提的都是接地氣的問題︰勞保手套不耐磨、夜間照明不足、某些設備操作流程不合理…事故分析則指向幾個薄弱環節︰交叉作業監管盲區、臨時工管理混亂、應急演練走過場。
陳鋒結合這些,拿出了一份詳實的活動方案。不僅有宣傳動員,更針對性地提出了十項具體整改措施,每條都戳在痛處。
方案送到李副段長桌上,李副段長看了半天,最後批了兩個字︰“穩妥。”
王段長那邊倒是很快通過了,還加了句︰“大膽去干。”
有了尚方寶劍,陳鋒立刻行動起來。召開動員會,分解任務,限定時間。各車間科室頭頭看著方案里那些硬指標,臉都綠了,但沒人敢公開反對。
只有運輸科老趙私下找李副段長抱怨了幾句,被懟了回來。
下班回到四合院,倒是清淨了幾天。
棒梗每天按時掃大院,雖然不情願,但也不敢偷懶。傻柱食堂活多,也沒精力惹事。
但這清淨沒持續多久。
這天周末,陳鋒正在屋里看文件,前院傳來閻埠貴的嚷嚷聲。
“我的花!誰把我剛養的茉莉掐了?”
接著是劉光天的辯解聲︰“閻老師,不是我…我就路過…”
“不是你還有誰?這院里就你手賤!”
陳鋒拉開門,閻埠貴正揪著劉光天不撒手。劉光天急得臉紅脖子粗。
“怎麼回事?”陳鋒問。
閻埠貴趕緊告狀︰“陳科長,您瞧!我好不容易養活的茉莉,剛打骨朵就讓這小子掐了。”
劉光天喊冤︰“真不是我!我剛從環衛站回來。”
陳鋒看了眼那盆茉莉,花枝斷口整齊,不像是無意踫掉的。他目光掃過院子,看見棒梗躲在賈家門後偷看,眼神閃爍。
“棒梗。”陳鋒叫了一聲。
棒梗一哆嗦,想縮回去。
“過來。”
棒梗磨磨蹭蹭過來,低著頭。
“你掐的?”陳鋒問。
棒梗不吭聲。
賈張氏沖出來護孫子︰“憑啥賴我孫子?劉光天也不是好東西。”
劉光天不干了︰“我怎麼不是好東西了?我天天上班累死累活…”
許大茂也溜出來看熱鬧,陰陽怪氣︰“喲,這是要狗咬狗啊?”
傻柱拎著勺出來︰“許大茂你丫又找抽是不是?”
眼看又要亂成一團,陳鋒喝了一聲︰“都閉嘴!”
他看向棒梗︰“最後問一次,是不是你掐的?”
棒梗被嚇得,哇一聲哭了︰“我就是看那花好看…想給我媽戴…”
秦淮茹聞聲出來,氣得擰棒梗耳朵︰“你這孩子…怎麼就不學好!”
陳鋒對閻埠貴道︰“損失多少,照價賠償。棒梗掃大院再加一個月。”
賈張氏想鬧,被秦淮茹死死按住。
閻埠貴得了賠償,嘟囔著走了。劉光天沖棒梗呸了一口,也回了屋。
風波暫時平息。
周一上班,安全月的活動全面鋪開。陳鋒忙得腳不沾地,天天在各車間盯整改,抓落實。
這天在一車間,發現夜班照明整改不到位,線路拉好了,但燈泡瓦數不夠,角落還是昏暗。
“為什麼不用大瓦數燈泡?”陳鋒問車間主任。
主任支吾著︰“後勤說大瓦數燈泡庫存不夠…要等采購…”
陳鋒回辦公室直接一個電話打到後勤︰“王科長,一車間照明整改的燈泡,什麼時候能到位?”
那頭打哈哈︰“正在辦,正在辦…”
“今天下班前不到位,我就打報告申請特批,順便說明一下為什麼庫存不夠。”陳鋒語氣平靜。
半小時後,後勤的人就把燈泡送來了。
車間主任看得目瞪口呆。
老張私下對陳鋒豎大拇指︰“陳科,您這招真絕了。”
陳鋒沒說什麼。他知道,這只是開始,越往後,阻力會越大。
這天陳鋒按慣例照常去一線檢查,完了準備回辦公室時,被李副段長把他叫去,語氣有些為難︰“小陳啊,安全月的活動,成效很顯著。不過嘛…有的同志反映,是不是有點…過于嚴格了?影響了正常生產秩序…”
陳鋒拿出記錄︰“李段長,這是活動開展前後同一周的生產數據對比。事故率下降百分之十五,效率反而提高了零點三個百分點。”
李副段長看著數據,沒話說了。
從段辦出來,陳鋒看見錢友才和老趙在走廊盡頭嘀咕什麼,看見他,立刻散了。
回到科室,孫振山正翹著腳看報紙,見他進來,抬抬眼皮︰“踫釘子了?”
“習慣了。”陳鋒坐下整理文件。
“正常。”孫振山放下報紙,“你動了不少人的奶酪。不過沒事,老王挺你。”
下班坐公交回家。車上人擠人,各種氣味混雜。陳鋒靠著車窗,閉目養神。
到站下車,走進胡同。遠遠看見四合院門口圍著一群人,吵吵嚷嚷。
又是許大茂和傻柱。
“傻柱你丫嘴放干淨點!”
“許大茂你欠抽是不是?”
陳鋒皺皺眉,加快腳步,這幾天忙,沒顧上院里,這幫人又開始了。
走到近前,才發現不止他倆。劉光天也在,臉紅脖子粗地跟閻埠貴爭著什麼。棒梗躲在一邊看熱鬧。易中海和劉海中在一旁勸,越勸越亂。
“鬧什麼?”陳鋒聲音不大,但足夠讓所有人听見。
瞬間安靜。
許大茂先告狀︰“陳科長,傻柱罵我!”
傻柱不服︰“許大茂先撩騷的!”
劉光天搶話︰“閻老師冤枉我偷他蒜!”
閻埠貴舉著幾瓣蒜︰“這就是證據!”
陳鋒只覺得額角青筋直跳。他掃視一圈,目光最後落在棒梗身上︰“你來說,怎麼回事。”
棒梗被點名,嚇得一哆嗦,結結巴巴道︰“我就看見…光天叔從閻老師家菜盆那兒過來…然後閻老師就說蒜沒了…”
劉光天急了︰“我就是路過,沒拿蒜。”
陳鋒看向閻埠貴︰“蒜什麼時候發現的?”
“就剛才…”
“少了多少?”
“大概…七八瓣…”
陳鋒走到閻埠貴家菜盆前看了看。土有松動痕跡,但不明顯。他目光掃過周圍,看見不遠處地上有幾點細小的泥土痕跡,延伸向劉家方向。
“劉光天,把你鞋底抬起來。”陳鋒突然說。
劉光天一愣,下意識抬腳。鞋底干干淨淨。
“另一只。”
劉光天換腳。鞋底沾著點濕泥,還有半片蒜皮。
場面瞬間安靜。
劉光天臉唰地白了︰“這…這不是我…”
“不是你?”陳鋒逼近一步,“需要去你家搜搜嗎?”
劉光天癱軟在地,哭嚎起來︰“我就是饞了…想就著窩頭吃…”
二大媽聞聲出來,看見這情景,嚎啕大哭︰“我的兒啊…你怎麼就這麼不爭氣…”
劉海天氣得渾身發抖,脫下鞋就要抽劉光天。
陳鋒攔住他︰“老劉,管不好兒子,就送去該去的地方。”
劉海中老臉通紅,拽起劉光天就往回拖。
許大茂和傻柱也蔫了,悄悄溜回屋。
閻埠貴得了理,還想嘮叨,被陳鋒一眼瞪回去。
院里終于徹底安靜下來。
陳鋒站在院子當中,月光照在他身上,拉出長長的影子。
他深吸一口氣,冰冷的空氣刺得肺疼。
陳鋒是真的太累了,單位一大堆事,回院里又這麼多麻煩,有時候真想干脆把院里這禽獸全部給干了,但……
算了,算了,還是回去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