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鋒在家補了一覺,醒來已是下午。
屋里靜悄悄的,只有窗外偶爾傳來院里鄰居走動和壓低的說話聲。
他起身,就著涼水吃了兩塊雞蛋糕,糖油混合的滋味扎實地熨帖著腸胃。剩下的仔細包好,和白糖一起收進櫥櫃。
推門出來,陽光西斜,給院子鋪上一層暖色。
閻埠貴正拿著把破掃帚,有一下沒一下地掃著院子,眼楮卻時不時瞟向後院方向。
看見陳鋒出來,他立刻低下頭,賣力地掃起本來就很干淨的地面,嘴里還哼起不成調的小曲,假裝沒看見陳鋒。
【出來了出來了…可別找我搭話…】
中院,秦淮茹坐在門口小板凳上納鞋底,針線走得飛快,眼皮卻耷拉著,不敢往這邊看,賈家的窗戶開了條小縫,很快又關上了。
傻柱屋門開著,他正就著半碟咸菜啃窩頭,看見陳鋒,嚼東西的動作停了一下,含糊地招呼了一聲︰“醒了?”
“嗯。”陳鋒應了一聲,走到公用水龍頭邊,擰開,嘩嘩的水聲在安靜的院里格外響,他掬起冷水洗了把臉,冰得精神一振。
洗完臉,陳鋒也沒急著回屋,就靠在門框上,看著院里。
閻埠貴的掃帚聲更響了,秦淮茹的針線活更快了,連傻柱啃窩頭的動靜都小了。
這種無聲的忌憚,比之前的吵鬧更讓人舒坦。
就在這時,前院傳來一陣自行車鈴響和急促的腳步聲。
許大茂跌跌撞撞地沖進中院,臉色比早上更難看,像是被抽了魂,車都沒支穩, 當一聲倒在地上也顧不上扶,直接就要往自家屋里鑽。
“許大茂。”陳鋒的聲音不高,卻把許大茂嚇的定在了原地。
許大茂後背一僵, 轉過身,臉上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陳…陳干事…您…您有事?”
“車倒了。”陳鋒指了指地上。
“哎!哎!瞧我這忙的…”許大茂像是才反應過來,手忙腳亂地去扶車,手抖得厲害,扶了幾次才把車支好。
【完了完了…德寶栽了…會不會把我咬出來?他給我的那點好處…夠不夠槍斃啊?】許大茂的心聲亂成一團麻,恐懼幾乎要溢出來。
“忙什麼呢?一天不見人影。”陳鋒像是隨口一問。
“沒…沒忙啥…就…出去見了幾個朋友…”許大茂眼神躲閃,冷汗順著鬢角流下來。
“哦。”陳鋒點點頭,“朋友多了路好走,但也得看清是什麼路,別走到溝里去了。”
許大茂腿一軟,差點跪下,聲音帶上了哭腔︰“陳干事…我…我…”
“大茂哥這是怎麼了?我就隨便聊聊,看把你嚇的。”陳鋒語氣平淡,︰“快回屋歇著吧,臉色不好。”
許大茂如蒙大赦,連滾爬爬地鑽回自己家,砰地關上門,再沒動靜。
秦淮茹和閻埠貴都偷偷看著這一幕,心里更是七上八下。傻柱啃完了窩頭,咂咂嘴,嘀咕了一句︰“慫包蛋一個。”
陳鋒沒再理會,回了自己屋,敲打點到為止,許大茂這根線,還得留著。
傍晚,陳鋒正準備熱點剩飯吃,門外傳來一個略顯蒼老的聲音︰“陳鋒同志在家嗎?”
是易中海。
陳鋒打開門,易中海站在門口,臉上帶著慣有的溫和笑容,手里還端著一個小碗,里面是幾塊醬色的咸菜疙瘩。
“一大爺,有事?”
“沒啥事,”易中海把碗遞過來,“你一大媽新腌的芥菜疙瘩,味道還行,給你送點嘗嘗。”
【得探探口風…許大茂那樣子不對勁…可別真牽連了整個院子…】易中海的心聲透著謹慎和擔憂。
陳鋒沒接碗︰“謝了一大爺,我這有吃的。”
易中海的手頓在半空,笑容有點僵,但還是堅持放著︰“拿著吧,鄰里鄰居的。那個…陳鋒啊,我看大茂今天魂不守舍的,是不是…在外面惹什麼事了?要是有什麼誤會,咱們院里能不能…”
他想發揮一下“一大爺”的調解作用,保住院子表面的平靜。
陳鋒看著他︰“一大爺,許大茂要是真犯了事,自有公安和法律管著。院里調解,也得看是什麼事,您說對吧?”
易中海被噎了一下,臉上的笑容徹底掛不住了,訕訕地收回碗︰“那是…那是…我就是隨口一問…那你忙,你忙…”他轉身走了,背影有些佝僂。
【這小子…一點情面都不講…】易中海心里發沉。
陳鋒關上門,易中海那點維護“大院和諧”的心思,在真正的風浪面前,蒼白得可笑。
夜里,陳鋒點著煤油燈,翻看著從分局帶回來的幾份舊文件副本,腦子里還在梳理“影子線路”可能遺漏的細節。
窗外傳來極輕微的“啪嗒”一聲,像是小石子落在窗台上。
陳鋒眼神一凝,吹熄了燈,無聲地移到窗邊,透過縫隙往外看。
月光下,一個瘦小的黑影貓著腰,飛快地從中院跑向前院,看那身形,像是棒梗。
緊接著,就听到前院許大茂家窗戶輕輕響了一下,像是被什麼東西砸了。
然後,許大茂壓低的、氣急敗壞的罵聲隱約傳來︰“小兔崽子…找死啊!”
還有棒梗跑遠了的、帶著得意的偷笑。
陳鋒皺了皺眉,棒梗這小子,賊性不改,又開始手欠了?招惹嚇破膽的許大茂,可不是什麼好事。
他留意著前院的動靜,許大茂罵了幾句就沒聲了,估計是怕鬧大了引自己注意。
院里重新恢復寂靜。
陳鋒重新點亮油燈,看著跳動的火苗。
許大茂的恐懼,棒梗的挑釁,易中海的試探…這院子里的水,又被攪動了起來。
而水渾的時候,才好摸魚。
陳鋒需要等,等趙局的消息,等“德寶”那邊的動靜,或者等許大茂自己撐不住露出馬腳。
也有可能,等來別的“驚喜”。
陳鋒拿起一份文件,目光落在上面,心思卻已經飄到了院外那條更深、更暗的河流里。
那里的魚,更大,也更狡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