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安一行人穿過層層守衛的中軍,來到了一座帥仗外。
孫德海解釋道︰“按規矩,面見大帥,需要卸刀,並且此時里面應該正在開商洽會,你的護衛不能進去。”
這是陳安第一次走正規程序面見範錦。
沒有想到竟然這麼麻煩!
不僅要卸刀,還要搜身,甚至嚴苛一些的還要換甲。
好在有了孫德海的默許,陳安倒也方便了幾分。
當陳安撩開營幔之時,卻發現里面很是熱鬧。
一直端坐在主座上的範錦在看到陳安後,先是一愣,一直很是嚴肅的臉上也終于算是泛起一點漣漪。
陳安也能感覺到,只是數月未見,範錦不僅滄桑了許多,臉也越發消瘦了起來。
為將者,建功立業;為帥者,操心勞碌。
即便是在數千年的長河之中,能夠統率數十萬大軍的帥才也是屈指可數。
甚至某些時候在一場大幾十萬人征戰,對于大帥的考驗是嚴酷的,一些身體不好的,甚至會吐血數斤。
大局要穩,小處要細。
不能甘當運輸大隊長,越級指揮。
也不能本應派一虎將守門,結果卻派一豬來高談闊論。
雖然紙上談兵容易,然而想要有所效果,卻是難如登天。
伴隨著陳安忽然闖入,原本安靜的營帳內,更是寂靜一片。
“卑職幽山隘關長,虎字營營長,校尉陳安,拜見大帥。”陳安率先發聲道。
“免禮。”範錦立馬接話道︰“陳安,還不拜見兵部侍郎刑大人,督軍姚冰將軍。”
陳安大眼向旁邊掃過,一名年過花甲的老人和一名英姿颯爽的女將軍坐在側席。
如果自己沒有猜錯的話,怕是這兩人應該就是朝廷派下來的監督大臣。
“範大帥還真是愛兵如子啊,就連這麼一個小校尉都能在你這里上得了席面?”姚冰冷冷說道。
听聞此話的範錦也是咳嗽兩聲︰“姚將軍,本帥的帶兵之道自有規矩。”
姚冰還想嘲諷,卻被一旁的兵部刑侍郎一把攔下︰“範大帥,姚將軍不識上體,口無遮攔,還請大帥見諒!”
有了刑侍郎的提醒,姚冰這才反應過來。
雖然範錦依舊是笑眯眯,一臉人畜無害的表情,可是在他身後的幾名隨從卻是殺氣騰騰。
姚冰也想起在來這里之前的刑侍郎對自己的“淳淳教誨”。
“北涼三州之鏡,只認帥令,不尊聖旨,範錦韜光養晦,不同你計較所以慈眉善目,但是可別忘了他曾經席卷江南兩州十八城,屠殺數萬人的人屠之名。”
忽然想起此事,姚冰立馬道歉︰“還請大帥治罪!”
範錦眯著眼微微一笑︰“姚將軍說笑了,你是從京城來的將軍,又是將門虎女,看不起我們這些鄉巴佬也算正常。”
听到這話的姚冰剛準備松一口氣,卻被範錦接下來的話嚇了一跳。
“北涼風大,民風彪悍,若是不學會尊重他人,恐怕生死難料啊。”
威脅!赤裸裸的威脅!
不過這種威脅若是從別人口中說出來,姚冰只會嘿嘿一笑,然而這話卻是從範錦口中說出來的。
沒人知道這個憑借自己一雙手便打下黎陽半個天下的男人心中會有什麼秘密。
似乎這個男人半夜要是做個夢,第二天便也會夢想成真。
想到這里姚冰在那種強大的威壓下不由得緊張起來。
好在,範錦也並沒有放在心上,話題一轉︰“不過你們別看陳安只不過是一個校尉,但是不久之前僅率百余騎孤身入大漠的人便是他。”
听到範錦這麼說,姚冰對于陳安的眼神才算是有了一些稍微的敬意。
京畿衛戍,雖然大多數看起來威風赫赫。
然而只要是行伍中人差不多都知道,那些不過是銀樣蠟槍頭,中看不中用。
要說禮儀架子,京畿衛戍那是略勝一籌,但是要說戰場上的狠辣程度,那和常年鎮守邊疆兵甲簡直差了好幾等。
用一句話來概括,那就是京畿衛戍經常說,躲遠點,爺今天心情不好,別讓我殺了你。
而北涼三州的驕兵悍將總會說︰躲遠點,今天爺沒殺人,心情不好。
一個是生氣就敢殺人,一個是不殺人就會生氣。
再加上近些年草原十八部屢次犯境,兵部雖然也派兵迎敵,可奈何總也敵不過。
如今有人能張揚國威,自然也是發自肺腑的高興。
兵部刑大人微微一笑︰“還真是英雄出少年,範大帥麾下能人輩出,就這麼一個小校尉竟然就有如此膽識,實在是我黎陽之幸。”
“所以我這才打算,在這次檢閱之後,讓陳安率領虎字營拔寨而起,擔任本次漠北征程先鋒。”
听到範錦此話一出,陳安心里也咯 一下。
沒想到自己這次來參加檢閱之事,竟然還會攤上這麼一項任務。
不過還好,這個消息和自己接下來的想法不謀而合,而且有了範錦的支持,許多事情開展起來也算是方便。
還沒等陳安暗自竊喜之時,兵部邢大人用一種很是為難的語氣迎面給陳安澆了一盆冷水︰
“少年英雄有想法,想做事,這無可厚非,只不過帶兵打仗,可不是敲敲邊鼓的小事兒,如果失敗了,在回家灰溜溜的找爹娘,那是不是容易叫人笑話。”
含沙射影!
陳安心里清楚,邢大人雖然表面上是說擔心自己能不能干好,但真正的意義卻闡述的是不希望北涼打這一仗。
對于那些尸位素餐的利益既得者而言,即便是北涼三州百姓日子過的再不好,那也絲毫不耽誤他們這些京官過那種大把大把斂財,紙醉金迷的生活。
可一旦戰爭機器開始運轉,無數的白銀就會像是流水一樣嘩嘩流走,就算不抄家重稅,也會耽誤他們的灰色收入。
打勝了和他們毫無關系,但是如果失敗了,黎陽王朝一瞬間就會岌岌可危。
一正一反兩個極端之下,阻力自然重重。
陳安看向範錦,他不清楚,範錦會如何回答這個問題。
“打仗嘛,無非是刀頭舔血,刑大人過于擔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