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蕪開始設計自己的宴會了,一點一滴,都要到位,要仙氣,要震撼,要讓他們自此之後,永遠在頭上懸著一把劍才算得上是神罰。
寫到一半的時候,姜蕪停下腳步,“話說,黃巢那個時候,已經是王朝末期了吧。”
系統點頭,“可不是,亂世啊,當然是王朝末期了,黃巢是唐朝後期的人,唐朝後期,宿主,你懂得。”
姜蕪停筆,看著系統,系統下意識的將自己縮成了一團,“宿主,你想做什麼啊?”
“皇朝末期,話說,統子啊,大宣是怎麼滅國來著?”
“您不是要宴請世家嗎?就沒必要牽扯進皇帝了吧。”
“一個是攻略,兩個也是,咱們這一次,可是花了一大筆積分啊。”系統看著宿主,“您確定,結果會是好的嗎?”
給一個皇帝看他的王朝末期,當真是好事嗎?
“當然,必須是好的,沒得選。”
“而且,統子,我單獨去見世家,其實才是最讓謝明朔不放心的吧。”
系統表示,宿主說了算。
姜蕪像模像樣的寫了一封請帖,“既然這樣,那,統子,就勞煩你走一趟吧,記得風光一點,可千萬要在眾目睽睽之下給他啊。”
系統拿著信跑了,順便還讓宿主千萬安分一點,然後就看到宿主正在將之前買來的藥粉一點點的塞到暗器里。
“放心吧,如果有人敢對我動手,我會讓他們死的非常安詳的。”
系統果斷轉身就跑了,而姜蕪,趁著系統去送信的這段時間,非常安穩的坐在自己掏出來的房子里,慢條斯理的開始釣魚。
離著這里不遠的地方,生著一簇蘑菇,可果腹,春日的時候,蘑菇隔著幾日就能長出一叢來。
而姜蕪,在這等著她觀察了兩日的攻略目標,一個被隨意欺辱的瘦弱孩童,生在士族之中,卻只是個僕人之子,被人踩在泥潭之中,不管怎麼看,都只是個該黑化的反派,亦或者炮灰。
這樣可憐的人很多,至少在這個世道,比他可憐的人,也不在少數,但這個人,很特別。
每一本書中,作者都會著墨于反派,無論是為了襯托主角,還是為主角尋找一個對手,總之,反派,永遠不會成為主角。
但姜蕪不一樣,系統給予她的這些攻略目標,處于同一個時空,卻都算得上是主角啊。
所以,哪怕這個人往後身負尸山血海,哪怕這個人在後世之中褒貶不一,但落筆史書,便沒有了正派和反派的分別,他們只是做了自己想做的事情。
眼前這個,從家僕之子成為皇帝手中“酷吏”的孩子也是如此。
世家的分崩離析,其實有很多緣由,世家的成因就已經足夠復雜了,而且他們走到今日,最早甚至可以追溯到春秋戰火,那沒落,自然也需要很長一段時間。
姜蕪握著一把再普通不過的魚竿,普通到,這其實只是她挑來的一截樹枝,綁了一根線,下面隨便切了一小塊肉綁上去。
“宿主,你這個,真的能釣到魚嗎?”
姜蕪瞥了它一眼,“咱們又不是來釣魚的,知道什麼叫姜太公釣魚願者上鉤嗎?”
她也一樣,釣的是自己的攻略對象好吧。
系統表示,它了解,它可太了解了,宿主深諳如何在凡人面前裝一波大的,于此道,必然是不會輸的啊。
姜蕪在這釣了兩天魚了,一條魚都沒有釣上來,自然,攻略對象也沒成功釣到。
不過,今天,魚兒終于上鉤了。
她再這樣釣下去,她就要坐不住了,眾所周知,好看的儀態,大多數都是非常不舒服的,一般讓你舒服的姿態,通常都不會太好看。
姜蕪回家之後可以癱著,但只要一出房門,一只手握住釣竿,一只手握著一卷書,半倚在溪水旁,同風景融于一體,卻比風景更引人注目。
人出現了,那孩子看上去,倒是比靈澤當初強一些,但也是粗布麻衣,身形瘦弱,而且比靈澤更多幾分沉郁,這倒也不是不能理解。
生下來便是家奴,自己的父母兄弟,也都是家奴,太多人都是如此,他們本該認命,亦或者麻木才是,偏偏這個人,他太聰慧了,隨著少爺念了兩年書,便已生了傲骨和尊嚴。
偶爾,他也會想,若是沒有去念書就好了,如果他什麼都不懂,或許會這樣渾渾噩噩一輩子,少爺給點賞錢,就能高興好些時日。
可他不是,當他發現,少爺需要學上十天半個月的東西,他兩個時辰就能倒背如流的時候,他當真是欣喜若狂,夫子說,他這般,是極有天賦的。
他告訴了爹娘,說自己要去讀書了,爹娘卻並不高興,甚至揍了他一頓,讓他不要胡言亂語,不許說,那個時候,他不懂,只覺得爹娘不明白,若是他可以讀書,夫子說他有天賦,他可以去科舉,將來可以當官老爺,讓一家人都不再當僕人。
可他爹娘不明白,素日里老爺最是心善,他便去求了老爺,老爺盯著他看了好一會兒,然後召來夫子一問,夫子看著他,躊躇許久,終究是點了點頭。
老爺果然和顏悅色,讓他繼續跟著少爺們學習,但很快,少爺也知道了,自那一日開始,他才知道,原來從前,他在學堂之中過得好,只是因為根本無人理會他。
現在,他成了少爺的眼中釘肉中刺,鄙薄,嫌棄,厭惡,或許還有嫉妒和不滿,盡數涌向他。
他原本的名字沒有了,少爺說,他就是家中的一條狗,他的兄弟姐妹都是,他排行老二,便是二狗。
他不想放棄,便只能咬牙忍著。
念書,是他唯一的出路,直到寒冬臘月的時候,為了撿一塊玉佩,少爺將他踹進池塘之中去,撿不到玉佩,便不許出來。
他的爹娘,兄弟姐妹都來求,少爺才讓他自己爬上來。
燒了一場,他娘坐在一旁哭,只同他說,不要去讀書了。
他答應了,不在少爺身邊伺候了,只在外門當個小廝。
這里是他加餐的地方,下人吃不飽肚子常有,他會來找些能吃的東西果腹。
只是,此處何時多了一座宅院?
“打算一直站在那里嗎?”
坐在溪水邊垂釣的人開口說話,讓他想起讀書之後見過的一句話,林簌泉韻。
他大著膽子走近,這個人,是山林之中的妖鬼嗎?說書先生總是喜歡講些志怪小說,書中的妖鬼便是這般出現的。
“你是誰?”
那人沒說話,只是清凌凌的目光掃過他,他從未見過這樣的人,比家中的夫人小姐穿的都好,可卻又不一樣,哪家的夫人小姐,不是婆子婢女成群啊,這人,卻獨自一人在山林之中,是隱居于此的貴人嗎?
在那道視線看過來之前,他才察覺出些許的羞窘來,他一身粗布麻衣,如此行為,實在是太過孟浪了,便是在府上,他們也不能離著小姐這麼近的。
不過,這樣的目光,他早就該習慣了,鄙薄嫌惡他這般的下人,亦或者那些心善的,或許會可憐他,那種無用的可憐,然後夫人小姐就會乘著馬車去寺廟之中參拜,給菩薩大把的銀票。
可他只需要一個銀錠子,就能去念書了。
若是菩薩低眉,給他一個銀錠子就好了。
他想了許多,然後發現,這個人看他的眼神,平靜無波,什麼都沒有。
“這是你的地方?”
他點點頭,然後又搖頭,“這是我們家老爺的地方。”他看著眼前的女子,“你是府上的貴客嗎?”
姜蕪搖頭,他便走進了些,鼓足勇氣看著姜蕪,“那您不能在這建房子,老爺會生氣的。”
“你很怕?”
他僵持在那里,沒有點頭,好像這樣便可以不承認他的恐懼和懦弱了。
“我只是看此處景色不錯,所以在此處垂釣罷了,不會停留太久的。”
姜蕪招招手,示意這個人上前,其實這個時候,她這個攻略目標也不過堪堪十三歲,放在現代的時候,正是青春期,少年人多愁善感的年歲,但眼前這個少年人,卻已是暮色沉沉的模樣了。
他們的人生,約莫是一輩子能看到頭的,沒有波瀾,也沒有希望,姜蕪看著少年跪坐在離著他稍遠一些的地方。
姜蕪也不說話,只是全神貫注的看著自己的魚竿,畢竟是半大孩子,總會沉不住氣的。
然後,不知是泄憤還是不甘,這孩子果然給姜蕪講述了一個故事,他的一生。
她的攻略目標真的都很不錯,這個人看似放棄了,但實際上,從沒有放棄任何一次可能被他抓住的機會。
否則,也不會成為她的攻略目標。
而她的出現,是打眼一瞧就看得出來的不凡,所以他總會忍不住試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