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衍聞言就道︰“外力侵蝕?常見得很,‘定脈鎖元扣’便能壓制。”說著,他就要喚人取物。
陳清一听是物件,又傳不到夢中,便要搖頭。
徐衍有所察覺,就道︰“可是有何不妥?”
陳清坦言︰“吾友所在之地特殊,僅可通信,難傳實物。”
徐衍一听,就知涉及隱秘,不追問,反笑道︰“定脈鎖元扣的煉制法門並非隱秘,傳你便是!甦使,取玉簡來。”
甦直謹動作麻利,奉上空白玉簡。
徐衍靈識如刀,將煉制要訣盡錄其中,遞予陳清︰“拿去參詳,不明處可問凌曉。”
陳清接過,鄭重道︰“前輩厚贈,晚輩銘感五內。”下意識想取靈髓或提善功相抵。
徐衍似看穿他心思,笑道︰“區區小術,何足掛齒,老夫看你順眼,贈你便是。只望你上山之後,照拂我這不成器的徒兒一二。”
陳清由衷道︰“前輩為弟子計,用心良苦,晚輩敬佩,自當與凌道友相互幫襯,但這贈法之情,還是要報的。”
徐衍撫須而笑。
待陳清告辭,甦直謹終忍不住︰“徐老,您對陳掌門……”
“不必打探。”徐衍語帶深意,然後轉向凌曉,正色道︰“那煉器法門雖不算高深,卻也需時日揣摩。待陳掌門尋你解惑時,得耐心講解,此乃為師為你鋪就的一條人脈,勝過靈丹寶藥。”
凌曉連忙躬身︰“弟子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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辭別徐衍,陳清手持玉簡緩行。
“定脈鎖元扣”的煉制法門流淌心間,奈何他本身的煉器根基淺薄,如霧里看花。
“非得尋個精通煉器之人求教不可,那凌曉乃日後隊友,或可請教一番……”陳清眉頭微蹙,忽的心中一動,“夢中身‘李清’悟性天成,或可解之。”
念頭至此,他又想到︰“煉器法門尚可尋,金丹修煉之術乃宗門秘傳,貿然打探,無異自招禍端,且引人注目,不知善功是否能換。”
思來想去,生出兩策︰
其一,借“李清”之身,于玄獄險地覓機緣,但風險極高;
其二,便是再探殘卷閣!
“泥板所載《劫脈歸元引》于絕境中助他破局,而那中年文士藏物眾多,皆為古物,未必沒有涉及金丹的!等那力士奴心神恢復,或可一窺,如今時候尚短,他未必恢復了。”
正自權衡,行至雅間門前。
“阿彌陀佛!陳掌門,別來無恙?”
惠痴與玄沼子迎面而來。
“原來是二位道友。”陳清拱手,“之前听師佷提及,兩位曾與一位前輩親臨敝門,可惜陳某外出,失之交臂,實在遺憾。”
“無妨,緣法未至罷了。”惠痴擺擺手。
玄沼子目光掃過陳清,眼底驚異難掩︰“陳掌門,你這進境當真駭人!短短時日,竟直入後期?氣息圓融穩固,根基之扎實,仿佛十年苦修之功!氣運之厚,令人嘆服!”
惠痴笑道︰“玄沼道友擅觀氣,常能望氣識憂,為人解困。”
陳清心中一動︰“望氣識憂?”
玄沼子笑道︰“貧道觀氣數十載,你這身‘潛龍在淵’之格,萬中無一!輪戍之機,正當一飛沖天!不過……”他凝神細觀,“確有一絲外劫纏繞,似應于人際權柄、統御之困?陳掌門可是為宗門瑣事或驟然掌權所擾?”
陳清心中一跳!
玄沼子所言,暗合夢中‘李清’處境!
自己此番頂著李本計身份,面對舊部猜疑,不正需震懾人心,才好開溜嗎?
果然有門道!
惠痴適時道︰“玄沼道友不僅望氣精準,御下之道亦是行家!滄溟島在他手中蒸蒸日上,先前若非他提點,貧僧早當眾與你招呼了。”
玄沼子捋須自矜︰“些許心得,能解陳掌門之惑,便值了。”
陳清當即請教起來︰“陳某確有一樁心事,因驟登高位,恐言行有失,折損威信。”
玄沼子結合隱星門“掌門更迭”之況,立時了然,此乃少主初掌門戶,根基未穩之憂!
他當即道︰“陳掌門這是未悟位格之重啊!”
“願聞其詳。”
“位格者,身在其位,不行也行!”玄沼子廣袖一揮,直指窗外黑礁嶼,“看那趙將軍!一言生殺,萬修景從!非其修為通天徹地,乃因朝廷為後盾,位格加身,執掌此權,言出即法!縱有疑者,亦須深埋心底,凜然遵行!此即‘不行也行’!”
他直視陳清,話鋒一轉︰“既在其位,你越篤定從容,越視發號施令為理所應當,下屬便越不敢生二心!縱有雜音,自有懼威媚上者替你碾平!你只需端坐雲端,持心如淵,靜觀風浪,位格自固,莫敢不從!”
陳清琢磨起來,自己在玄獄頂著“老祖宗”的位格,謹小慎微,說不定反露怯意,若是視驅策他人如天經地義,反讓人信服。畢竟李本計顯然奪舍多次,精神上不怎麼正常,驟有變化,短時間內未必暴露。
此乃余威變現之法!
“原來如此!”陳清眼中明悟之光湛然,“听道友一言,如撥雲見日!”
玄沼子含笑頷首︰“陳掌門慧根天成,一點即透,只需謹記,位格在手,如執神兵,善用者,自可披荊斬棘。”
陳清便就沉思起來。
“阿彌陀佛。”
惠痴和尚見著二人說罷,忽自僧袖托出一枚玉質貝葉,神情莊重︰“之前見陳掌門對《沙門秘錄》頗有興致,便托門中送來此物,前日方至。听聞掌門欲登虛淵,此刻贈君,或可護持道途!佛門真法,重在明心見性,往往只在一瞬明悟,當有助力。”
他看向陳清,目光澄澈坦蕩︰“此乃貝葉心印,載有《大悲千光攝受經》中的‘虛空納海’與‘金剛不壞’二法。一者斂氣藏神,收攝己身如芥子微塵;二者凝氣化罡,護持道體堅逾金剛,專御外邪!”
玄沼子看得眼角一跳,這和尚好大手筆!
陳清亦感此物不凡,搖頭不受︰“太過貴重……”
惠痴坦蕩直言︰“貧僧非為傳法,而是‘借緣’,此二法玄奧,寺中無人能悟,便常借人參詳。掌門與佛有緣,若能窺得三昧,有所創獲,再傳回貧僧,便是善緣圓滿,功德無量!況且,參悟佛道,自近佛門,此乃貧僧一點私心,望掌門成全!”
說罷,他深深一禮。
陳清想了想,不再推辭,鄭重收起貝葉心印。
“大師心意,陳某銘記。此行若有所得,定不負此緣。”
“善!”惠痴一笑,與玄沼子告辭離去。
“佛門斂神護體之法,煉器鎖元之術……”
陳清看看右手的貝葉,又瞧瞧左手的玉簡︰“這黑礁嶼上的同道,怎的都這般熱心,看來這修行界的大宗門十分正能量啊!”
感慨中,他返身入室,喂過小猴,便再次盤膝,夢入仙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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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朝。
玄獄深處,石室幽寂。
陳清盤坐蒲團,雙眸驟睜!
甫一醒轉,凝練如汞的雄渾氣血,便如蟄伏蠻龍甦醒,在四肢百骸間奔涌咆哮!
“氣血根基竟被打熬得如此雄渾?遠超第一境圓滿該有的極限!”陳清心中震動,心神沉入丹田。
那枚腐朽金丹仍被星寂劫光死死壓制,搏動微弱,污濁侵蝕亦被凍結,未再加深。
“還好,卻不知過去了多久,對了,我還讓夢中身參悟……”
他正想著,一段玄奧、霸道、卻又透著詭異邪氣的法訣,自心底涌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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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觸敵法即噬真氣,化玉髓而補吾道?”
陳清凝神體悟,臉色古怪。
此法竟是以氣血為引,凝特殊印訣,在觸敵剎強奪其真元氣血,煉為“玉髓精氣”反哺己身!更兼具斂息、擬氣之效!
這哪是斂氣法門?分明是邪道魔功!
陳清心中警鈴大作。
“《混元一氣經》乃堂皇大道,縱有殘缺,豈會衍生此等邪術?而我心更是澄明,無此傾向,我懂了,必是玄獄邪氛、李本計殘魂、腐朽金丹共染之故!”
他嘗試催動法訣,周身氣息瞬間變得飄渺不定,仿佛蒙上一層薄紗,斂息之效確是不凡,但那股吞噬渴望,卻讓他心生忌憚。
“此法邪異,不可輕用!”陳清壓下嘗試沖動,目光轉向緊閉石門。
當務之急,是離開這詭異之地,解決丹田中那枚定時炸彈!
“來人!”沙啞漠然的聲音穿透石門。
片刻後,石門開啟,身著玄獄制式皮甲、眼角已添細紋的中年獄卒躬身而入︰“老祖宗有何吩咐?”
陳清認出這人是當初押送自己的青年獄卒之一,如今竟已是中年模樣。
“過去多久了?”
“回老祖宗,自您閉關,已過二十寒暑。”獄卒趕緊回應。
二十年!
陳清面上卻不動如山,心下一驚,第一次垮了這麼多年!隨即察覺到此身血肉並無增年跡象,加上這可只是第一境的肉身,不能完全闢谷,純靠此間引靈陣補充不成?
不過,他壓下驚異,不詢真假,說起招人本意︰“獄中可有合用的煉器之人?”
“有!有!”獄卒忙道,自懷中取出一卷暗黃獸皮名冊,雙手奉上,“此乃獄中所有‘技奴’名錄,擅煉器者皆標注其上。”
早有準備?
陳清接過名冊,翻開幾頁,見里面羅列著數十人名號,其後標注著身份、所精技藝。
【張罡垂,原百煉門執事,精煉粗胚,善鑄重器。】
【林鼓兒,九嶷劍冢棄徒,擅控火溫爐,精于提純。】
【吳計子,玄牝藥宗真傳,通陣法煉丹,可修補法器。】
……
一個個名字看下去,或出身名門,或來歷詭異。
突然!
他指尖一頓,目光凝在一行字上——
【姜開,隱星宗內門弟子,精煉器布陣,尤擅星紋禁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