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懷永與星流子听得玉錆道人之言,臉色同時一變!
莫懷永急步上前,道︰“前輩容稟!晚輩與陳掌門早有淵源,多有往來!棋院對其亦是……”
“呵。”玉錆道人冷笑截斷,“璇璣棋院的做派,貧道豈不知曉?待價而沽,靜觀其變!待良才顯山露水,便以小恩裹挾,連皮帶骨吞入彀中,榨盡價值!此等行徑,與豢養靈獸何異?”
“前輩就算想要搶人,也不該毀我宗清譽!”星流子聞言就道︰“話可不能亂說,否則前輩修為資歷雖高,我璇璣棋院亦非……”
“笑話!”玉錆道人袍袖一拂,罡風逼得星流子踉蹌後退,“爾等眼中只有‘搶人’二字?陳道友乃一門之尊!貧道此來,是邀隱星門入我星羅盟,互為奧援,共參大道!豈是爾等那般,將人當做器物掠奪!”
莫懷永一听,暗道不好!
星羅盟看似松散,是些中小宗門抱團取暖,但其背後盤根錯節,底蘊很深,尤其幾個核心宗門,皆有驚人傳承!陳清若真入盟,棋院再無染指可能!
他急聲道︰“前輩!星羅盟固然勢大,但隱星門根基尚淺!貿然入盟,恐……”
“恐什麼?”玉錆道人似笑非笑,“貧道問你,璇璣棋院招攬人才,可曾允其保留道統傳承?可曾以道友之禮相待?”
這一問,直指核心!
璇璣棋院招攬的所謂“元氣種子”,皆是連人帶根基一並吞下,宗門傳承盡歸棋院!
陳清若去,隱星門傳承斷絕是必然結局!
莫懷永頓時語塞!
“好了!”星流子猛地打斷,眼神深處閃過一絲算計,對著玉錆道人草草拱手︰“既然前輩執意相護,璇璣棋院今日便你給這個面子!告辭!”說罷,竟不由分說,轉身便走!
一道星輝卷起莫懷永,化作流光沖天而去。
“師兄!你!”流光中,莫懷永驚怒交加。
“你想與玉錆老道動手不成?想試試他鐵墓玄棺的滋味?”星流子的傳音表面慍怒,內里卻有快意。
他本不願莫懷永這一脈再添種子,借星羅盟之手將其攪黃,正中下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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溟霞山上。
玉錆道人目送二人遁光消失,面上凌厲盡收,對身後二人道︰“海眼將爆,到時貧道要去坐鎮,因此提前過來,先結個善緣,結果倒真趕巧了,若晚半步,陳道友怕是要被棋院給囫圇吞了。”
他拾級而上︰“這誠意二字,不在口舌,而在心行。莫學那些大派,居高臨下,失了修道人的本分。”
行至山門前,玉錆道人駐足,目光掃過籠罩山門的禁制光暈,朗聲道︰“星羅盟玉錆,攜惠痴、玄沼二位道友,拜會隱星陳掌門。”
“吱呀——”
片刻,山門開啟,方大螯高大的身影出現,他目光掃過氣度深沉的三人,抱拳道︰“三位前輩見諒,掌門師叔外出未歸,若有要事,可留下口信,晚輩必如實轉達。”
“不在?”玉錆微怔,旋即含笑︰“無妨,改日再訪便是。”他轉身欲走,卻似乎感覺到了什麼,眼神忽地定在方大螯與檐下的曲小鰩身上!
“咦?”
玉錆道人眼眸中精芒微閃,察覺到二人乍看之下根骨尋常,但細究後,身上卻有股“余韻”,似天鐘余響。
“道音余韻,洗煉之功?”
玉錆道人眼有驚疑,隨即夸贊了二人兩句,這才轉身離去,心里,卻越發確定……
“這隱星門,絕不像表面看來那般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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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舟破空,罡風凜冽。
陳清立于舟首,俯瞰山河。
白少游操控飛舟繞了個弧線,避開了幾處靈氣波動之地,那皆是大宗扎營處散逸的威壓。
“昂——”
突然,龍吟般的號角震徹海天!
前方海面之上,一艘通體赤紅、形如蛟龍的百丈戰船映入眼簾!
船首一門巨炮,炮口幽深,隱隱鎖定飛舟!
“大炎鎮海司駐守!禁行!”
冰冷的聲音響徹海域!
白少游高舉令符︰“五氣閣白少游,奉家中長老之命,來引領貨船!令符在此,請將軍行個方便!”
赤蛟戰船甲板上,一名身著赤紅鱗甲、面容冷峻的將領踏雲而來,目光掃過令符,又看了一眼飛舟,道︰“驗訖!準行外圍,不得近峽三百里!”
“多謝將軍!”白少游拱手,飛舟再次加速,從戰船側翼劃過,帶起的罡風引得船身符文微微閃爍。
待飛過戰船,白少游低聲對陳清道︰“盤查越來越嚴!若非我家商盟與各方皆有貿易往來,有幾分薄面,怕是寸步難行!”
陳清微微頷首,若非此子相伴,自己孤身而來,必免不了一番折騰。
他正欲開口,但看向遠方的目光倏地一凝!
那海天相接處,一座難以形容其宏偉的“山”影,于翻滾的雲霧中緩緩顯現輪廓!
山體由凝固的星光與破碎的空間褶皺交織而成,殘破的樓宇、斷裂的虹橋、傾頹的巨柱若隱若現!
虛淵浮黎!
飛舟懸停于一片相對平靜的海域上空,離龐然山影尚有三百里之遙。
“只能到此了。”白少游嘆了口氣,“再往前,必遭圍攻,山體散逸的混亂之力亦能撕碎飛舟。”
陳清點點頭,目光穿透雲瘴,落在那片龐大廢墟上。夢中那流光溢彩、道韻天成的盛景猶在眼前,而今只剩斷壁殘垣。
一股奇異感悟在心中流轉,泥丸宮中道種靈光閃爍。
“滄海桑田,不過一瞬。”他嘆了口氣,“昔年此地,也曾星燈流觴,仙樂繞梁,大能論道于雲台,靈獸餃果獻于座前。如今,星燈寂滅,仙樂成塵。”
輕嘆一聲,陳清抬手捏訣,一點星輝顯現。
星禁訣!
稀薄的星辰之力,化作無形漣漪,橫跨三百里,直探山影!
“嗡——”
下一瞬,微弱卻清晰的同源氣息,穿透歲月塵埃,驟然回應!
“果然在!”
萬載歲月,滄海桑田,此物竟真的未被磨滅!
這驗證了陳清的諸多猜測,更證明了《太虛道衍錄》化虛為實、練假成真的恐怖偉力!
然而,這氣息太過微弱,且隔著三百里之遙……
他心念急轉,命符星輝暴漲,意念化作無形釣線,纏向那縷氣息,欲強行攝取!
“轟!”
虛淵山沉寂的雲瘴驟然沸騰,源自山體深處的狂暴之力,反沖而至!
陳清悶哼一聲,臉色微白,飛舟劇震
“呼呼呼——”
遠處那座山上,雲霧翻涌!
“甦山主將東西放到了什麼地方?竟似牽動了整座神山殘余之力?”
察覺到那山體周圍,幾道劍光飛起探查,他壓下翻騰的氣血,權衡利弊。
“強行攝取,動靜或許會很大,若驚動那赤蛟戰船與各方修士!縱能成,我也將暴露,無異于自尋死路!”
念頭一轉,陳清已有決定。
“勇猛精進,破釜沉舟,固然可敬!但能壓住貪妄,明得失,懂取舍,亦是大勇!那定星珠既然還在,日後徐徐圖之即可!”
一念至此,他五指一收,星輝潰散。
“回吧。”
“是!”白少游雖不明所以,飛舟調轉,破開雲層,朝著溟霞山疾馳而去!
很快,兩道劍光飛來,凌空一轉,便又離去。
飛舟疾馳,一個時辰後,距南濱海岸已不足百里。
突然!
“轟——”
沉悶巨響自南方深海炸開!
整個海面如同被無形巨拳擊中,猛地向上拱起數十丈,化作一道遮天蔽日的墨黑水牆,裹挾著毀滅之勢,排山倒海般撲向海岸!
沿岸漁村屋舍,在這天威面前,渺小如蟻!
“天災!?”白少游臉色煞白,竭力操控在狂暴氣流中劇烈顛簸的飛舟。
“鎮!”
一聲冰冷斷喝如驚雷炸響!
遠方海面上,赤蛟戰船通體符文驟然爆亮!船首巨炮昂起,炮口深處,熾白光芒如烈日坍縮般瘋狂凝聚!
“轟!!!”
一道粗逾殿柱的赤紅光柱撕裂天地,狠狠貫入水牆核心!
“嗤——”
海水瞬間汽化!
白霧蒸騰如雲!
狂暴的沖擊波橫掃海面,生生將後續涌浪從中劈開、碾平!
那毀城滅鎮的恐怖水牆,竟被一炮轟散大半!殘余浪頭拍岸,雖仍摧毀近岸屋舍,卻已失了滅頂之威!
赤蛟戰船船體上流轉的符文光芒已然黯淡。
“好險!”白少游心有余悸,再抬眼一看,“赤蛟炮全力一擊竟耗損至此!這海嘯絕非天災!”
“濁浪排空,穢氣翻涌。”陳清遠遠眺望,“海底似有什麼東西被強行引爆了!有濁煞之氣混雜其中!”
經過了天衍台一戰後,他便對煞氣很是敏感。
話音未落!
“咻!咻!咻!”
數道刺目的赤紅流光自赤蛟戰船上沖天而起,射向南濱城及周邊各處方!
其中一道,軌跡直指溟霞山!
“跟上!”陳清目光一凝。
白少游當即猛催飛舟,緊追那道射向山門的赤光!
當飛舟抵達溟霞山時,那赤光正懸于山門之上,卻是一枚巴掌大小的赤紅符 ,符體似赤銅鑄就。
“嗡——”
待陳清走下飛舟,那符 赤芒暴漲,轟然炸響︰“鎮海司輪戍令!南濱外海突發‘淵渦’,又受虛淵山元磁影響,海底有九幽穢氣噴涌,魔物滋生,已危及航道、靈脈及沿岸生民!此乃傾覆之禍!”
“奉大炎律!凡南濱境內,錄名造冊之宗門、世家,無論大小,即刻遣精銳,持此令符,于兩個時辰內趕赴黑礁嶼集結!听候調遣,共御劫災!”
“抗令者,視為叛逆!事後論罪,奪其基業!”
傳音畢,符 上紋路微蠕,顯化路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