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宴辭補休完產假和年假的第二周,周五晚上,薛啟洲從香港趕來北京了,薛啟澤從上海趕來北京了,章淮津從廈門趕來北京了。
三個人三張嘴,百十條意見、看法,一窩蜂地全涌進頤和原著了。
薛宴辭下班到家只看了一眼坐在沙發上的三個人,就去找蘭姨學習該怎麼照看葉嘉盛,該如何在蘭姨離開北京後,處理葉嘉盛的分離焦慮了。
關于外遷,關于章淮津的加入,起初大家是沒意見的。但自從章淮津強烈要求三家資產重組後,薛啟澤就不同意了。
章家產業大是不假,但章家的爛攤子也足夠多啊。而且很多東西都是不合規、不合法的。
即使是從今天開始將章家合規化、合法化,那也是需要付出大量時間和精力的。薛家不願意等,更不願意幫章淮津收拾爛攤子。
晚飯桌上薛宴辭也只顧著和兩個孩子討論期末考試的事,商量這個暑假該怎麼度過,是否需要安排家教的事;路知行只顧著給葉嘉盛喂奶粉,只顧著逗兒子玩;薛啟洲、薛啟澤、章淮津三人只沉默安靜地吃飯,誰也沒提這檔子事。
這事,沒解。
薛宴辭既然已經答應章淮津了,那就是一言九鼎的事。況且將她從西部調往東部的事,已經開始進行了,不能因為意見不同,說散伙就散伙。
既然已經坐在牌桌上了,牌也摸完了,就沒有中途離開的道理。
晚飯結束後,薛宴辭依舊沒有任何想要解決這件事的態度,只陪著兩個兒子在後廳玩,陪著女兒練了一小時鋼琴。
直到十點整,路知行將兩個兒子哄睡,薛宴辭給女兒讀完故事下樓,陳禮來了,這事才被擺上桌面。
但和以往不同的是,這次既沒有到二樓書房去談,更沒有到一樓茶室去談。所有人都坐在一樓後廳的沙發上,沒有茶水、沒有煙灰缸,連個果盤都沒有。
“薛啟澤,你有什麼意見?”薛宴辭問的很直接。
“章淮津和你之間、和知行之間,你們是怎麼商定的,我管不著。”薛啟澤態度高傲,“但是,想把薛家的生意和章家的生意攪合在一起,我是不會同意的。”
听完薛啟澤的發言,薛宴辭轉頭看向一直坐在沙發角落里的人,“薛啟洲,你有什麼意見?”
薛啟洲沒有答話,更沒有表態,只沉默地坐著,把玩著手機。黑夜將他籠罩,只一塊亮著的手機屏幕映照在他雙頰,沒有悲歡、喜悅、憤怒,薛啟洲這一輩子,一直都是這般的高貴。
“葉知行,你的意見呢?”薛宴辭的態度終于有了變化。
但路知行也分不清她這種語態是想表明什麼?是想要得到他的支持嗎?還是想要他站在大哥、二哥一方,駁了章淮津的要求?
薛啟洲將手機按滅了,倒扣在沙發上,十指交叉,上半身前傾,“小辭,章家老爺子臨終前,和你說了什麼?”
章淮津的爺爺臨終之前,確實和薛宴辭說了不少話,但都是些道歉的話。而且當時路知行也在場,確實沒說任何其他的事,更別提和外遷有關的事了。
“薛啟洲,你查我?”
“查你做什麼?”薛啟洲反問薛宴辭一句,“爸媽和我去醫院看望章老先生時,他自己說你和知行前不久去看望過他一次。”
薛宴辭似笑非笑,“章老先生說,他準備將整個章家都送給我,以此來向我下聘。”
“可以啊,薛宴辭!”薛啟澤笑的肆意妄為,好像這是件多麼光彩的事。
章家,在整個東部,那可是數一數二的大家族。章家具體有多少資產,章淮津又繼承了多少資產,那都是不為人知的秘密。
別說是用整個章家求娶一個薛宴辭了,一百個薛宴辭都夠了。
薛啟洲皺著眉頭望向薛啟澤,嘲諷他一句,“你覺得可能嗎!”
“有什麼不可能的?”薛啟澤十分堅定,“我覺得咱們妹妹特別好。別說一整個章家了,就算有十個章家,也未必能讓咱們妹妹動心。”
薛宴辭這話是真是假,只有她和那位已故地章老先生知道。但路知行確實也因這句話起身離開了,他沒法兒忍受眾人的調侃,更無法兒忍受薛宴辭在眾人面前開這樣的玩笑。
“章淮津,你說說看,你想怎麼做?”薛宴辭問一句。
“章家北京亦莊的生物面料研發室歸葉家所持有;薛家福建、上海的精益醫療項目歸章家所持有;除此之外,章家兌現十六億人民幣現金給到薛家;同時,章家海外一期項目,薛家持股2167;最後,章家在浙江的兩家上市企業,一家歸薛家持有,一家歸葉家持有。”
章淮津胃口不小。
章家北京亦莊的生物面料研發室沒有任何價值,就幾份專利證書而已,毫無意義;薛家福建、上海的精益醫療項目年收在六個億,章淮津只兌了兩年半的收益;至于章家海外一期項目,這東西是個未知數,真持股了,到時候虧了,也只能是自己扛著;真有點價值的,也就浙江那兩家上市企業了,可這兩家企業的資產都在設備,且都是十年以上的老設備了,折舊下來,沒多少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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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淮津挺會算計的。
“行,可以,就按照你說的辦。”薛宴辭這話一出,薛啟洲也起身走了。整個後廳只剩下薛啟澤、薛宴辭、章淮津、陳禮。
薛宴辭怎麼可能同意做這種賠本的生意?
更何況上海中山醫院的精益醫療項目,當初是費了多大的勁兒才落地的,為此支出了多少人力、財力,單這些就不止六個億了。現在說轉給章淮津,就轉給章淮津,未免太輕巧了吧。
薛啟澤愈發看不透這個妹妹了。
若論薛家誰最精明,去世的爺爺薛安厚排第一,那他親手教出來的薛宴辭就是第二。
“這事你能做主嗎?”
“怎麼,瞧不起我?”薛宴辭笑著奚落章淮津一句。但事實上,她還真就做不了主。
“二哥,去找知行和大哥回來吧,我有事情要說。”
一刻鐘後,薛啟洲、薛啟澤、路知行三人才回來。薛啟澤說服這兩人的話也只有一句,就是剛剛薛宴辭所說的「怎麼,瞧不起我?」
無論是薛家、還是葉家的生意,跟薛宴辭,都毫無任何關系,她沒有一絲一毫的決策權,所以,她說的話,是無效的。
“大哥、二哥、知行,章淮津的這幾點要求,我懇求你們三位可以答應。”薛宴辭太卑微了,她從沒這樣過,哪怕是當年為路知行在薛家、葉家求情時,也沒這樣過。
“為什麼?”路知行發火了。
薛宴辭沒有回答路知行的話,轉而向陳禮伸出手,“阿禮。”
又是牛皮紙信封,路知行不用想都知道,薛宴辭這是又再拿自己寫給她的歌撒謊。以往這樣無所謂,但現在,絕對不可以。
章淮津這個人胃口不小,野心很大,章家的資產不可估量,不能僅憑著他曾經對薛宴辭一心一意過,就證明他不會利用薛家、葉家來達成目的。
“要看看嗎?大哥。”薛宴辭將信封遞向薛啟洲。
章淮津從薛宴辭手里搶過信封,“薛宴辭,你就這麼不信任我?還動用你葉家信息處理司查我。”
“怎麼,你怕了?”
“我怕什麼?”章淮津將手里的信封重新遞還給薛啟洲,“啟洲大哥,浙江那兩家上市企業,絕對不會有任何問題,我可以拿咱小時候的情誼做擔保。”
薛啟洲沒有接這封調查資料,薛啟澤也同樣沒有接。
路知行接了,打開了,看了。
章淮津在浙江這兩家上市公司各藏了4000億美金,正好是葉家海外重建拿地預算的四分之三,更是薛家年後在長灘港與美森輪船公司,商討控制專用碼頭合作保證金的二分之一。而且這兩筆訂單早在一年前就簽訂了,現在只剩一個收尾工作了。
章淮津是真的愛薛宴辭。
葉家重建拿地這件事,晚個三四年並沒什麼大影響,頂多就是房地產稅會變而已,但薛家不一樣。
整個長灘港只有美森這一個海運運營人,提櫃地點距離碼頭也只有35英里。而且這十數年,美森在國內的船期一直都是固定的,五截三開,時效一直都很高,口碑極好。
薛啟洲、薛啟澤拿起章淮津放在桌上的合同走了。薛宴辭也走了,但她留給了章淮津另外一份合同。
這份合同是章淮津的爺爺,當年給薛宴辭的聘禮和賠償,是章家手里最干淨的一份產業,羽毛(絨)加工制品,這麼多年一直是陳禮在幫薛宴辭打理。
章老先生認真地同薛宴辭道過歉了,也認真地給她下過聘了。這些事,無論是章淮津,還是路知行,都不曾知曉。
“大哥”章淮津拿起最後一份合同,雙手遞給路知行。
“少來這套!”
章淮津笑著將雙手收回去了,“哎,知行,別這樣兒。這麼多年過去,我對薛宴辭早就沒什麼想法了,只是我還虧欠著她件事。”
“你虧欠薛宴辭什麼事?”路知行問一句。
“當年我和她吵架吵的厲害,有些時候都不知道為了什麼,就突然吵起來了。和她分開那天,我看到監控,我是相信她的。”
“她離開章家後,我也是準備立刻出門去找她的,可是我爺爺拿了她的精神鑒定報告給我看,報告一點問題都沒有,但我猶豫了,我也懷疑過她為什麼每年都要去做這種檢查。”
“也就兩個小時吧,我再去找她,事情就都晚了。”
“我不該猶豫的,也不該懷疑她的。”
路知行氣瘋了,“章淮津,就憑這一點,你這一輩子,都不配薛宴辭原諒你。”
“怎麼了?”章淮津面對路知行的盛怒,只問出了一句「怎麼了?」,太令人失望了。
“每一位薛家人從出生開始,每一年都要做這項檢查,包括我的三個孩子也是一樣的。”路知行沒了剛才的盛怒,只剩下平淡,和章淮津因為這事生氣,不值得。
“你從來就沒覺得這事”
“章淮津,薛宴辭服用過很長一段時間的精神管控藥品。那時候,我一度覺得這段婚姻到頭了,可她從頭到尾也沒想過傷害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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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會病,她也會瘋,但她從來就不會傷害任何人。”
“你害怕的那些事,你擔心的那些事,薛宴辭從來就不會去做,她只是控制不了自己的行徑,並不代表她管控不了自己的想法。即使她遇到控制不住自己想法的時候,她也只是把自己鎖起來,什麼過激的行為都沒有。”
章淮津沉默許久,原來薛宴辭和自己在一起的第一天,自己就已經令她失望透頂了。
那時候薛宴辭坐在他腿上,環著他的脖頸,同他說話,章章,我患有精神疾病,將來有一天,會瘋掉。這種病,以後也會遺傳給我們的孩子,以及我們孩子的孩子。
那是章淮津和薛宴辭有過最親密的動作,也是他這一生里最心動的時刻,可他卻回答給她一句,那怎麼辦?咱家還有這麼多家業需要我們倆,和我們倆的孩子去打理的。
“知行,你知道這件事的時候,你做了什麼?”章淮津太想知道這個問題的正確答案了,哪怕已經過去十多年了。
“我向宴辭求婚過很多次,她一直在拒絕,後來她跟我說過這件事後,我跪在地上又向她求婚一次,她就答應了。”
“章淮津,你對薛宴辭,從來就沒有堅定過。所以,這一次,你也別想插手葉家外遷重組的事。”路知行拒絕的十分果斷,關于葉家外遷重組,他有自己的安排,並不需要章淮津的支持。
“哎,知行,你怎麼和薛宴辭一樣。我就做過一件混蛋事,這輩子在你們心里,就定型了?”
路知行思考半晌,“在宴辭那兒,你什麼樣,我不知道。但在我這兒,你別想再傷害她一次。”
“知行,薛宴辭拒絕你那麼多次,你不一樣很堅定嗎,我怎麼就不可以?”章淮津玩笑一句。
“你可以繼續堅定,無所謂。但你想讓三家人的關系更糟糕嗎?你想薛宴辭只要和你見面,你們倆就吵架嗎?這麼多年,你倆吵的還少了?你總是各種激怒她,逼著她跟你吵架,有什麼意義嗎?”
“你總說你們在一起的時候總吵架,這麼多年你就沒有想過,難道每一次吵架不都是你在找茬,你在激怒她嗎?”
章淮津靠坐在沙發上,長舒一口氣,路知行這口才,真就和薛宴辭一模一樣。
凌晨一點半,路知行盯著章淮津將他帶來的合同點燃燒掉,在薛宴辭留下的合同上簽完股權轉讓協議,同陳禮做完交接,才上樓回臥室。
“薛宴辭,你不打算解釋一下嗎?”
“知行,你已經是三個孩子的父親了。”薛宴辭雙手環在路知行脖頸間,雙腿環在他腰間,“老公,這個解釋,還不夠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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